方沅的手掌温热，隔着乱糟糟的头发传到头皮。
按理说，此时的柯祥应该热泪盈眶。
或者顺杆爬地要点好处。
再不济也该挺起胸膛，展现一下少年英雄的气慨。
但现实往往比理想要骨感，且尴尬得多。
就在方沅的手触碰到他发丝的那一瞬间，柯祥忽然抖了一下。
【渝州代价触发：惧内】
没有任何前摇。
当着周围这么多人在场。
刚刚还骑着烈焰熊猫，敢对着钻石级凶兽发起冲锋的猛人柯祥——
“噗通”一声。
直挺挺地跪在了方沅面前。
双手还抓住了耳垂。
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空气突然安静了。
方沅揉头发的手僵在半空。
她低头看着跪在自己腿边的得意门生。
眼神从茫然转为错愕。
想说点什么，又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那个……”
柯祥低着头，声音都在发抖。
“方老师，我错了，我不该逞能，我不该带他们逆行，我不该吃独食……别打我，真的别打我。”
这是【渝州】雄性在面对雌性生物时。
刻在骨髓里的本能。
“……”
方沅默默收回了手。
她转头看向旁边一脸“我就知道会这样”的姜窈。
疲惫地叹了口气。
“交给你了。”
姜窈咬牙切齿。
走上前一把揪住柯祥的后衣领，试图把他拔起来。
“柯小祥！仗打完了！泰坦死了！你给我站起来！”
姜窈不吼还好，这一嗓子含“雷”量极高。
柯祥浑身一激灵。
非但没站起来，反而跪得更瓷实了。
还调整了一下膝盖的角度，让自己跪得更舒服一点。
“只要你不答应不打我！我就不起来！”
柯祥死死抱住地面的一块碎石。
周围打扫战场的士兵们纷纷侧目，投来饱含同情的目光。
“啧啧，这小兄弟平时是给欺负成什么样了？”
“是啊，刚打完钻石级凶兽，转头就给吓跪了，心理创伤得有多大？”
“那个女教官看着挺漂亮的，下手这么狠吗？”
“行了。”
方沅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脸有些黑。
她看出了柯祥现在的状态完全不受主观意志控制。
“医疗队，把他抬走。”
几名早已待命的医疗兵抬着担架冲了过来。
直到被抬上担架，远离了方沅和姜窈五米开外。
柯祥才长舒一口气，感觉灵魂回到了身体。
他躺在担架上，侧头看了一眼同样被抬上担架的室友们。
吕甘浑身是泥，金光散尽后像个刚出土的兵马俑；赵文变回人形，浑身肌肉酸痛得直哼哼；周崔更是虚脱得翻白眼。
至于最大的功臣“滚滚”，已经变回了黑眼圈萌物。
它正坐在地上，抱着一块从冰霜泰坦身上崩碎下来的冰晶，“咔嚓咔嚓”地嚼着。
象是在吃冰镇大箩卜。
看到这一幕，柯祥唇角上扬。
活着真好。
……
秦岛第一军区医院。
特护病房内。
柯祥躺在病床上，百无聊赖地盯着天花板。
经过检查，他们几个除了严重的精神力透支和肌肉拉伤外，并没有受什么不可逆的重伤。
这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或者说，是“滚滚”那身皮糙肉厚的功劳。
“祥哥，咱们火了！咱们出名了！”
隔壁床的周崔举着手机。
虽然脸色苍白，但精神头异常亢奋。
“什么出名了？”柯祥偏过头。
“你看热搜。”
周崔把手机递过来。
柯祥接过一看。
好家伙，热搜榜前十，有六个跟他们有关。
点开第一个视频。
画面明显是路人手抖拍摄的。
幽蓝色的寒冰背景下。
一只浑身燃烧着赤红烈焰的熊猫，背上骑着一个少年。
正如流星般撞向巍峨的冰霜泰坦。
虽然画质感人，但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势配上bg，简直燃到爆炸。
评论区已经炸锅了。
“卧槽！这是哪位大神？这么猛？”
“这熊猫卖吗？我出五毛！”
“楼上的，这可是食铁兽！蚩尤坐骑！你敢买？”
“只有我关注那个骑熊猫的小哥哥好帅吗？”
“帅是帅，就是最后那个抱头蹲防有点……”
柯祥脸一黑，迅速划走了这条评论。
“祥哥，现在全网都在人肉你，有人说你是隐世家族的传人，还有人说你是国家秘密培养的终极兵器。”
赵文在一旁憨笑道，“还有人问咱们是不是‘复仇者联盟’。”
“神特么复仇者联盟。”
柯祥翻了个白眼，“咱们顶多算‘749局’。”
他哼哼了一声。
忽然想起自己抱头蹲防的那一幕，又抬起头来。
“哎对了，要是有人闻起来我是哪的人，你们就说是川州的。”
“啊？为啥啊？”
“这你就别管了，就当是为川州兄弟的风评事业添砖加瓦……”
正说着，病房门被推开。
方沅走了进来。
换下作战服的她，穿了一身简单的休闲装。
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
好吧，还是很凌厉。
柯祥下意识地想找个地方跪一下。
但发现自己在床上，只能将被子裹紧了些。
“老师。”四人齐声叫道。
“恢复得怎么样？”
方沅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手里提着一袋……苹果？
“还行，就是感觉身体被掏空。”
吕甘呲牙咧嘴地说道。
“这次事件，官方已经定性了。”
方沅把苹果放到柯祥床头，语气平静。
“虽然你们违规使用了异能，还造成了严重的交通拥堵，但鉴于你们在裂隙爆发初期的英勇表现，挽救了数千名游客的生命，功过相抵。”
四人顿时松了口气。
“不过，”
方沅话锋一转，视线扫过柯祥。
“高架逆行的罚款，还是要交的。一共扣了你们四个人24分，罚款六千。”
“夺少？！”
柯祥差点从床上弹起来。
“六千？！把我卖了也不值六千啊！”
“从你们的这次任务奖金里扣。”
方沅淡淡道。
“这次击杀钻石级凶兽，虽然最后是‘天罚’收尾，但你们起到了关键的牵制作用。军方给你们批了一笔奖金，每人五万。”
“五万？！”
病房里的哀嚎转眼间变成了欢呼。
“扣！随便扣！”
柯祥豪气干云。
“剩下的钱能不能折现？我想买点好的猫粮……不对，竹子。”
方沅眼中闪过一抹笑意，站起身。
“好好休息，明天回基地。这次特训，你们的表现……勉强及格。”
说完，她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她脚步顿了顿。
没有回头。
“下次，别跪那么快。”
“男儿膝下有黄金。”
门关上了。
柯祥老脸一红，将被子拉过头顶。
“那是我想跪吗！那是生活所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