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兵。”
空气像被轻轻敲了一下，无数人猛地抬头。
紧张、期待、兴奋……
情绪在场内层层叠叠地掀起。
他们原以为会有力量测试、格斗展示，对拳、拔河、测骨龄——甚至比颜值、比臀形。
但这些统统没有。
段洛站在台上。
下一瞬，眼底“唰”地一亮，像火柴在粗砂石上擦过——眼睛忽然着了火。
众人同时屏住了呼吸。
那是真正意义的、肉眼可见的火光。
段特执在长安本地的影响力有多大？
不少流浪汉领了救济后，都会跑去街栏边，对官方贴出的鬼鲛宣传画又亲又舔，像朝圣一样。
从官方公开的鬼鲛体质特性到市井流传的传说，几乎没人不知道：特执的那双“鬼鲛之眼”。
在他冒火的眼中，能看到对方眼里罪恶的一生。
他们要是没有一点道德底线，是不敢轻易来这里投军的。
这双“火眼金睛”
就是点兵。
力量？
不需要。
展示？
不需要。
鬼鲛扫一眼，定生死、挑好坏、辨去留。
还需要什么骚操作！！
…
段洛眯了眯眼。
火光在瞳底缓缓收束。
校场的嘈杂在这一瞬被压得极低。
下一息——
世界像从上往下被抽空一层，光影同时坠落。
画面骤然沉入意识深海。
自最外层起，一环接一环向内亮起，仿佛有人在黑暗中依次点灯。
九环结阵的轮廓随之展开。
而当段洛凝望那九十九个微微震动、带着呼吸感的亮点时——
他愣住了。
那排布与校场上的九环，完美重合。
九环，九十九点，每点，映射一百人，这是他已知的，但现在，完全体的鬼鲛魂眼却从中看出了不一样的东西。
九千多人在他意识里逐渐虚化，化为近似魂体的形态。
在他们的额心，竟有一枚枚鱼感体的勾纹缓慢旋转。
段洛的呼吸轻轻一窒。
他的魂眼不会看错，那是海沟族分泌鱼感体后留下的微渊标记，被缩成蝌蚪状的小勾，出现在他们的魂识里。
鱼感体不该出现在陆人的魂识里。
但它们就在这里，清淅、稳定、成体系地存在。
为什么会这样？
这些人，究竟是夏裔陆人？
还是海沟族？
一个更为恐怖的猜测浮上心头，或者这些人是“鱼感体”借尸还魂？
他压着心底骤起的震意，不敢贸然下结论。
如果是海沟族，那为什么只对大夏版本情有独钟，对海沟一窍不懂。
可若是夏裔陆人——
他们的魂识里，又怎么会出现海沟族特有的鱼感体？
正是那层鱼感体，让段洛的判断越发清淅。
九千多人能在识海里形成连阵，并非潮症引发的神经误触，也不是某种群体错觉。
本质上，是鱼感体之间的共振。
这是海沟族体系才会出现的精神结构。
渔人码头的诡异，恐怕只有乔坎宁能给出答案。
贺三水曾说过，渔人码头的人所接收到的“大夏史”，来自西港海底的某个异源电台。
如此推回去……搞不好，这大夏史就是乔坎宁播报的。
毕竟，乔坎宁提过自己寄生在西港海底某具古钥之上，对各版本的历史与方言都极为熟悉。
线索，正一点点对上。
段洛深吸一口气，把这念头先压住。
现在不是找乔坎宁的时候。
选兵还要继续。
无论如何，这些人已经与他绑在同一命盘——这是他的本命军。
他庇护他们，他们反哺他。
共生。
共振。
共跃迁。
一个庞大的闭环。
段洛重新聚焦意识层。
九千多枚鱼感体在魂体中旋转，呈现出不同颜色：
红。
黄。
青。
白。
紫。
…
颜色各异，阵营分明，各有专长。
鲨形——红色。
鳗形——紫色。
等等。
而除了颜色，还有层级。
有的浅淡如水印；
有的深沉如墨；
还有极少数，亮得象炁火在跳，在闪光。
颜色越深，表示吸收的馀炁越充足；
馀炁越多，觉醒变异体质的潜力就越高。
至于那些闪点……那已不是潜力，而是顶格的觉醒前兆。
甚至带着明显的“炁味”波动——
极有可能连“夏炁”都能觉醒。
既有炁，又能变异。
这不就是他的翻版？
作为过来人的评价只有一个字：
强。
强中强！
段洛的视线掠过九十九个点阵。
只有九个内核点阵，整体色泽最深，映射九百人。
而在这九个点阵的正中心，各有一个闪点——
九人。
九营之正，将星之位。
……
“我——选好了。”
段洛抬手。
校场下。
激动了。
所有的目光，都死死盯在段洛的手上。
——等他的宣判。
段洛垂眸。
下一秒，背后鬼鲛的毒液触手“啪”地一声甩出，如同一条墨色长鞭，刷刷刷，在方阵上空划过九道弧线。
圈定。
锁定。
定阵。
段洛声音沉稳，如铁浪压下：
“渔人码头九千九百人——”
“分九十九营。”
“九十营，为预备数组，共九千人。”
“九营，为主力营阵，共九百人。”
“全数随我。”
“参加十月一日的点将礼。”
校场沸腾到象要爆炸，却又硬生生被压在嗓子里，没人敢真正叫出来。
段洛抬眼。
视线落向其他片区的来者。
“外片区一千人——”
“编入后勤预备役。”
“十月一日，观礼。”
他们抬头时，眼框已红。
敬上军礼：“愿为西港效死！！！
段洛轻轻一弹指。
啪——
九束紫光从九大数组中陡然拔升，像九条锁链从海底拖住人影。
九个人被光柱“点”了出来——
正是先前魂识里闪得最亮的九个鱼感内核。
“主力营——九营首，现位。”
他一字一句点名：
……
九人同时踏前，脚后跟一并收紧，胸腔撑开，脊背像刀背一样笔直。
他们敬的不是普通军礼——
是段洛插旗时那一式，肩线外放、拳心贴胸、腰腹紧绷，连提臀角度都保持一致。
整齐到骇人。
声如破海：
“——领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