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锐轩望着胡媚离去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带着几分无奈与纵容。
转身拾阶而上,穿过雕花回廊往书房去,刚行至抄手游廊,便见一抹素色身影正弯腰擦拭栏杆,动作间不时抬手捂住口鼻,压抑着一声声咳嗽,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
那是个眉目清秀的少女,荆钗布裙,略施粉黛,正是崔家钰送了的女儿,如今沦为打杂的崔菱。
崔菱许是太过专注,直到张锐轩的皂靴停在身前,才惊觉有人,慌忙直起身行礼,脸颊涨得微红,咳嗽也愈发急促了些。
张锐轩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崔菱单薄的肩头与泛红的眼角,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却比面对胡媚时多了几分疏离的平和:“多大了?”
崔菱握着鸡毛掸子的手微微发紧,垂着头不敢抬眼,声音细弱如蚊蚋,带着咳嗽后的沙哑:“回回大人,民女十五了。”
“十五了?小了点。”张锐轩眉梢微挑,目光扫过崔菱略显单薄的身形,又瞥了眼廊外微凉的秋风,“跟我来吧!”
张锐轩想起在京师做的治疗哮喘的麻黄碱喷剂,也不知道效果如何?
崔菱攥着鸡毛掸子的指尖沁出细汗,小碎步跟在张锐轩身后,青黑色的衣摆扫过廊下青苔,带起的风都透着几分让人屏息的压迫感。
崔菱垂着头,眼角余光却忍不住瞟向身前挺拔的背影,心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咚咚跳得厉害。
大人今天这是要自己伺候了吗?
“小了点”三个字在崔菱脑子里打了无数个转,没头没脑的,听得人心里发慌。
是说年龄?十五岁确实不算大,可府里也有十三四岁就贴身伺候的丫鬟;是说身材?她自小瘦弱,肩背单薄得像片柳叶;还是说崔菱下意识地含了含胸,脸颊腾地烧了起来,连咳嗽都忘了。
不管是哪样,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从父亲把自己送给张锐轩那天起,崔菱就知道自己的命运早已系在这个男人身上。
府里姬妾成群,各有风情,崔菱这里不算出挑,唯有抓住眼前的机会,才能有出头之日。崔家二房就靠自己在大人面前博机会,父亲一直心忧大房东山再起。
要是自己能够得宠,压过大房的那几个人,想来父亲可以安心了,只要父母和两个弟弟顺遂了,自己苦一点也没有关系。
得宠?只是这身子骨实在不争气,连日来咳嗽不止,万一伺候不好大人,岂不是白费了这番等待?
崔菱咬了咬下唇,眼底闪过一丝倔强与忐忑,暗自祈祷:千万要中用才好,可不能让旁人看了笑话。
张锐轩开始翻箱倒柜的找东西,这东西放哪里去了。
张锐轩在书房内翻箱倒柜,指尖划过书架上的卷轴与案头的匣子,眉头微蹙,嘴里低声念叨着:“哪去了,明明记得就在这里。”木质箱笼被翻得微微作响,终于触到一个冰凉的锡制小罐。
就在张锐轩抽出小罐转身的瞬间,目光骤然一凝。
地上散落着几件素色衣物,荆钗被搁在床沿,床榻上,一抹纤细的身影正蜷缩着,少女肌肤胜雪,在昏暗的烛火下泛着瓷白的光泽,正是崔菱。
崔菱紧闭着眼,睫毛剧烈颤抖,双手紧张地攥着锦被边缘,脖颈涨得通红,连呼吸都带着抑制不住的轻颤。
崔菱心里很是害怕,传说有些勋贵喜欢谑待女人,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爱好折腾人。
张锐轩手中的锡罐停在半空,眼底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深沉的探究取代。
缓步走近床榻,锡罐轻轻放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居高临下地望着床上手足无措的少女,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怎么了,你很想伺候我吗?”
崔菱被这声问话惊得浑身一颤,猛地睁开眼,撞进张锐轩深不见底的眼眸,脸颊瞬间红透到耳根。
崔菱张了张嘴,却因太过紧张而发不出声音,只能慌乱地低下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既羞又怕,还有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
张锐轩望着她泫然欲泣的模样,忽然低笑出声,指尖轻轻敲了敲案几上的锡罐,语气里褪去了先前的压迫感,多了几分漫不经心的温和:“你呀!太瘦了,我怕硌得慌,还是多长点肉吧!”
崔菱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错愕,忘了流泪也忘了羞怯,只愣愣地望着他。
张锐轩拿起那锡制小罐,递到床榻边,指尖捏着罐身一处凸起的机关,示范着说道:“这个给你,难受的时候摇一摇,对着嘴里按一下这里喷一下,试试。”
罐身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崔菱下意识地伸手接过,掌心微微发颤。
崔菱低头望着这从未见过的物件,又抬眼看向张锐轩,眼底的迷茫与惶恐渐渐被疑惑取代——原来大人不是要自己伺候,竟是给她治病的?
喉咙里的痒意又冒了上来,崔菱下意识地攥紧小罐,犹豫着要不要按大人说的试试。
崔菱望着掌心冰凉的锡罐,又抬眼瞟了眼张锐轩淡然的神色,喉间的痒意愈发浓烈,几乎要冲破喉咙。咬了咬下唇,终是闭了闭眼,按照张锐轩说的,先用力摇了摇罐身,再将罐口对准自己的嘴,指尖轻轻按下那处凸起。
“嗤”的一声轻响,一股清凉微苦的雾气瞬间涌入喉咙,顺着气道往下沉。
崔菱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几秒钟后才缓缓呼出,只觉先前憋在胸口的浊气竟顺畅地散了出去,喉咙里的痒意像是被清水浇过一般,瞬间消退大半。
崔菱愣了愣,又试探着吸了口气,胸口不再发闷,连呼吸都变得轻快起来,方才压抑不住的咳嗽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崔菱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低头望着手中的锡罐,又抬眼看向张锐轩,眼底满是惊悸与感激,声音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轻颤:“大大人,这东西竟这般管用?”
“管用就用着吧!记录一下一罐能有多久,喷一次能用管多长时间。”张锐轩说完就离开了。
崔菱有些失落,又有些开心,还有一些芳心暗许,大人就是上天派来拯救自己,否则怎么会有如此神奇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