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后锦缎绣帘被韦秀儿攥得发皱,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内。
崔玉那句“不求名分”像根细针,狠狠扎进韦秀儿心里,再听张锐轩居然松口应下,胸口的气堵得发闷,眼圈唰地就红了。
韦秀儿强忍着没冲出去,朱红指甲死死掐着掌心,直到听见崔家钰告辞的脚步声远去,才猛地转身,踩着裙摆快步回了内院。
丫鬟见韦秀儿脸色难看,想上前伺候,却被冷声斥退:“都下去!”
进了卧房,韦秀儿一把扯下头上的珠钗,随手掷在妆台上,碎玉珠串滚了一桌子。想起白日里张锐轩说的“给你做粗使丫头”
韦秀儿越想越委屈,索性褪去外衣,掀被躺进床榻,不等丫鬟掌灯,便亲自吹灭了桌案上的烛火。
屋内瞬间陷入昏沉,只有月光透过窗户洒下几缕清辉,映着泛红的眼角。
韦秀儿侧身对着墙壁,把自己蜷成一团,心里赌着气:哼,可是又一想自己终归还是没有占着名分,想要发作都找不到理由。
窗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房门被轻轻推开。
张锐轩带着一身夜露的凉意走进来,见屋内漆黑一片,只有榻边隐约的轮廓,不由挑眉:“这才戌时,怎么就熄灯睡了?”
张锐轩走上前想掀帘,却被榻上的人猛地躲开,韦秀儿闷闷的声音从被褥里传来,带着浓浓的鼻音:“困了,要睡了,恕不伺候了。还是让你的珠呀!玉呀!伺候吧!”
张锐轩笑道:“又耍小性儿了。”
话音刚落,榻上的被褥猛地被掀开,韦秀儿红着眼爬起来,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像只炸了毛的猫,胸口还在微微起伏:“我就耍小性儿怎么了!是你先招惹我的!”
张锐轩知道韦秀儿为了和自己在一起背负很多压力,尤其是汤丽给的压力,只好安慰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对,是我贪心了。”张锐轩心想等你把孩子生下来,不收拾你一顿,我就不是张锐轩。
张锐轩说完就要转身离开,韦秀儿又拉住张锐轩的手说道:“你是不是开始嫌弃我了,没有新鲜感了。”
张锐轩反手攥住韦秀儿微凉的手指,掌心温暖着韦秀儿小手,眼底的笑意淡了些,多了几分认真的暖意:“嫌弃?新鲜感?怎么会呢?你忘了汤绍宗从我这里要了多少东西了。
韦秀儿伸出小手去堵张锐轩的嘴,娇哼一声道:“不许说!”这是韦秀儿认为自己一生之中最黑暗时候,不亚于被汤丽逼着端茶敬茶。
张锐轩嘴角挂着笑意好了,不说了,我给夫人揉一揉腿。作为一个高龄孕妇,韦秀儿日子其实并不好过。才三个多月,小腿就有些肿胀。
张锐轩只能控制饮食,少盐清淡饮食,可是韦氏习惯了重油重盐,吃的很不愉快。
张锐轩屈膝坐在榻边,小心翼翼将韦秀儿的脚踝抬至自己膝上,掌心先在自己衣襟上搓得温热,才覆上微微发肿的小腿上。
掌心顺着小腿内侧的经络缓缓按压推拿,力道不重不轻,带着恰到好处的酸胀感,让韦秀儿下意识绷紧的肌肉渐渐松弛下来。韦氏儿有些疑惑道:“这种真的有用吗?你这个小贼不会是在诓我,趁机占我便宜吧!”
“诓你?”他低笑一声,拇指在她脚踝凹陷处轻轻打转,“小娘子怀着我的孩儿,我疼你还来不及,怎敢诓骗?”
指尖划过肿胀的部位,动作愈发轻柔,“这法子是从李太医夫人哪里讨来的,专门缓解孕中水肿,比清淡饮食管用些——你若觉得不妥,我现在便停手?”
说着张锐轩作势要收回手,却被韦秀儿一把按住手腕,脸颊泛起薄红,嘴上依旧不饶人:“不许停!都是你造的孽,这个孩子落地了,我看你怎么像我的丽儿交代。”
“母上大人你一点都不讲道理,当初是你说要生一个,说是丽儿那个死丫头不会管你死活,如今全推我这里。”
“那我是小女子,我就是不讲理了,你能怎么样?你打我呀!你下的得了手吗?”
张锐轩继续给韦秀儿推拿,也沉默了不说话了。韦秀儿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是多说无益,也是自己当时一时冲动,如今只能如此了。
张锐轩也思考过,众叛亲离的韦秀儿要是自己在放弃她,只能在灵璧侯守着一个侯爵夫人的名头孤苦伶仃了。四十不到的年龄,谈死有太早,终归是错付了,只能咬牙坚持下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张锐轩抬头看向韦秀儿:“你有没有后悔选择和我在一起?”
韦秀儿猛地收起双脚,带着几分蛮劲扑进张锐轩怀里,双手紧紧挽住他的肩头,脸颊埋在他带着夜露凉意的衣襟上,湿热的泪水瞬间洇透了布料。
“你这个小贼干嘛呀!”韦秀儿哽咽着捶了一下张锐轩的后背,“好好的提什么后悔我韦秀儿这辈子,别的不敢说,选人的眼光还没差到那份上!”
泪水越流越凶,顺着脖颈滑进衣领,带着滚烫的温度。“当初跟着你,我就知道要背骂名,要受汤丽那个死丫头的气,要被人戳脊梁骨可我从没后悔过。”
“我要是后悔了,就不给你生孩子了,以后不许说这些,说一些我爱听,我喜欢听得话。”
张锐轩抚摸着韦秀儿的后背,安慰道:“以后扬州官衙内你就是女主人,我让绿珠事事都来给你请示汇报一下。”
韦秀儿渐渐的止住哭泣,脸上带笑意轻轻捶了张锐轩一下说道:“这还差不多!”
第二天绿珠听到这个消息后,目瞪口呆说道:“少爷,凭什么呀?”
绿珠才是张锐轩扬州官衙后宅的核心,在京师受正牌少奶奶压制那是没有办法,可是在扬州让韦秀儿横插一杠子,比吃了苍蝇还难受。
张锐轩解释道:“那个,那个算是少爷亏欠她的,你就当帮少爷一个忙吧!还是你主外,过二、三个月她身子重了,这些也就是管不了,还是你做主。”
张锐轩不想纠缠这些,绿珠闻言也不好多说什么了,少爷都说是帮忙了,还难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