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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沿着愈发狭窄的峡江悄然潜行时,常能见到两三迈克尔的巨人,此时,返星少年亼尛云沙已然离开古盐国,踏入峡国境内。峡国,又称三峡国、银门国,因国内众多居民身形魁悟,被其他国家惯称为“巨人国”。若在三百万年后的中国地图上审视,其疆域函盖今湖北西部(包括整个三峡地区),重庆直辖市东部,以及陕西南部,总面积约为15万平方公里。
瞿塘峡作为长江三峡的第一峡,全长共八公里,不仅是三峡中距离最短的一段,更是其中最为雄伟、险峻的一段,以其“雄”的特色而闻名于世。瞿塘峡的西端入口处,两岸高耸的断崖陡立,高度达到数百丈,而江面宽度却不足百米,型状尤如一扇巨大的天然门户,因此得名“夔门”,历来享有“夔门天下雄”的美誉。入口左侧的山峰名为赤甲山,因其山体呈赤红色而得名;右侧则是白盐山,山色苍茫如盐,与之相对。长江之水在此冲破夔门,浩荡东流,气势磅礴。两岸的悬崖峭壁陡如刀削斧劈,山势高耸,峡谷狭窄,使得江水在陡壁之间奔腾咆哮,更显其险峻与壮美。整个峡谷景致雄奇,令人叹为观止。
与以往不同的是,峡江里太阳能晒到的时间很少,非正午时分,阳光很难大面积照在江面或两岸,这本来为躲避烈日的少年云沙提供极大的方便,但为了避开沿江守着水源的本地人和少量外地人,返星少年亼尛云沙只能一直坚持昼伏夜出的方式。而区分本地人和外地人的最佳方法便是观察身高:本地巨人的身高大多介于两米至三米之间,他们在峡谷中行走攀爬时,尤如巨猿般敏捷;相比之下,外地人的身高普遍在一米五至两米之间,行走在峡谷间甚为艰难,更别提攀爬悬崖了。
每日清晨至黄昏,隐藏在密林深处或岩石缝隙中的少年云沙,总能望见狭窄如带的江面上,偶尔有船只缓缓地上下穿行。这些船只的数量极其稀少,用十根手指头就能轻易数清,但每一艘船都承载着不同的使命。在这些稀少的船只之中,最为醒目的便是泽月国与蟠??国联合组成的赈灾船队。船上不仅飘扬着两面巨大的国旗,在峡谷的强风中猎猎作响,还悬挂着较小的旗帜:一面是泽月国首富、被蓝星人尊称为财神的“大侒垚鄀朤”的商号旗,另一面则是写着“天下大安”的信念旗,像征着人们对和平与繁荣的深切渴望。拉纤人的艰辛状态,最为生动地体现了这几面旗帜所代表的精神——坚韧、奉献与团结。好在十馀干旱,江水流量大大减小,江水的汹涌程度也大大减弱。
由于峡谷两岸的悬崖峭壁徒峭异常,山道崎岖难行,加之要时刻躲避人类的目光,不得不另寻远离山脚的小径,这样的道路本就稀少难觅。在峡谷边缘,这种近乎无路可走的局域,即便是在白天也寸步难行,更遑论夜晚——月光进入峡谷的光量很少,而进入的光量更难以穿透浓密的树影和陡壁,四下里往往一片漆黑。少年云沙只能摸索着在陌生的瞿塘峡中前行,其间的艰难险阻可想而知。他屡屡摔倒,几乎成了家常便饭,而每一次跌倒,他最担心的就是怀中那只装有麒麟仙草的瓷罐。总是在即将触地的千钧一发之际,不论是跌倒在地面上,抑或是跌倒在水流中,他都毫不尤豫地用身体作为缓冲,甘愿以血肉之躯作垫,死死护住包袱里的仙草罐,不让它受到丝毫损伤。此外,深不见底的峡谷中不时传来凄厉的猿啸、骇人的野兽低吼、夜鸟的哀鸣以及江水中突然出现的异常声音,每一声都令人毛骨悚然、心惊胆战。若不是云沙已有了一年多的逃亡经历,磨练出了超乎常人的意志与胆识,普通人恐怕连一夜都无法承受这样的恐怖与压力。正因如此,云沙的前行速度变得极其缓慢,每日所能推进的路程寥寥无几,几乎就象蜗牛爬行,一步步挣扎在未知的黑暗中。
这天白天,少年云沙正躲藏在峡谷中一处深凹崖褶的狭窄石缝中,突然,一艘顺流而下的船只缓缓停靠在了岸边。几个人陆续下船,似乎是在查找方便之处。
下船的有九个人,五个站到岸边就不再继续走了,而是扭动着头看着上下游的风景,彼此有说有笑的交流着。
继续走的,一共有四个人,三女一男,其中两人曾在缙绫国的襟云山庄见过躺在病床上的少年云沙,他们是作为文化艺术界代表慰问救火出现的。不过,那时少年云沙刚刚苏醒没几天,神志尚且模糊不清,所以即便此刻再次见到他们,恐怕也完全认不得了,当然别人会认得他。这两人中,一位是着名歌星偃洋桓圭,另一位与他同行的女子并非他的妻子、那位同样享有盛名的戏剧演员亚冰诗,而是那位他在山火后的山顶上为她即兴创作歌曲《至少有一人能懂我》的年轻貌美的女诗人间丫弞容。
从这一船人的穿着打扮来看,明显是演艺界人士的装束,长相不俗,气质出众,个个皆是俊男靓女。他们很可能正是听从了缙绫国上层的指示,专程前往泽月国进行友好演出,以代表缙绫国人民向泽月国人民所给予的赈灾扶助表示深深的感谢。然而令人意外的是,歌星偃洋桓圭此次出行并没有与自己的妻子、戏剧演员亚冰诗同行,反而带上了这位看似与演出并无直接关系的女诗人间丫弞容,这不禁引人猜测其中或许另有隐情。也不知一船同行的同行们怎么看待他这样。
在继续前行的四个人中,有两位女性沿着路径拐入了山石的拐角处,渐渐消失在少年云沙的视线之外,而另外一男一女却并没有随着她们一同离开,反而径直朝着少年躲藏的石缝方向缓步走来。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少年内心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恐惧,浑身不由自主地绷紧。他并非害怕对方认出自己的身份——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这两个人是否认识他。真正令他感到惊慌的是,他害怕自己藏身在里面这一事实被他们发现。
此时的少年云沙,因为之前经历了太多的惊吓和紧张,心理已经变得异常戒备、敏感和脆弱。在这种状态下,哪怕是一点微小的动静,也会让他感到极度的不安。其实,如果换作一个心态稳定的人,独自躲在这大峡谷的石缝中被人看见,或许并不会觉得有什么大不了。毕竟,石缝这样的地方,常人也可以有很多合理的理由逗留——也许是在查找自然界特殊的东西或者遗失的物品,又或者纯粹只是出于一时好奇,想看看石缝中是否藏着什么有趣的东西。甚至即使被人问起,也完全可以坦然解释,或者置之不理,这不会引起过多的怀疑,反而别人要么会被吓一跳,要么看到有人就离开去另外的地方了。
然而,少年云沙却完全无法以这样平静的心态面对眼前的情况。过去的经历让他对任何潜在的威胁都过度反应,他的恐惧已经超出了实际情况所需要的警剔,当然,这一切不仅是因为他的生命安全,更是他携带的麒麟仙草与地图。
此时,他蜷缩在石缝的阴影里,心跳如鼓,呼吸几乎停滞,只盼着那逐渐接近的脚步声能够转向别处,唯恐自己一丝轻微的动静就会暴露行踪。他的恐惧,与其说是对眼前两个人的畏惧,不如说是对自身处境的一种无力控制的深刻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