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凯是在后颈处的阵阵酸痛中醒来的。
“嘶……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呲牙咧嘴的揉着脖子，环顾四周。
这是一条狭窄的巷子，
一道修长的人形阴影投射在巷口的地面上，遮挡住了外面透进来的微弱光线。
那人穿着一件剪裁得体的深棕色风衣，头戴猎鹿帽，领口处别着枚黄铜徽章。
脸上则带着一副单片眼镜。
正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自己。
“老叶？”赵凯虚着眼睛看了好久，这才分辨出前方之人的身份。
“不然呢？”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欠扁语气。
“好兄弟，可算找到你了！”
赵凯大喜过望，扶着墙壁，踉跟跄跄的站起身：“是你救的我？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只是有人告诉我，赵大探长在这里昏倒了，让我过来看看罢了。”
叶尘耸了耸肩，转身向巷口走去：“既然醒了，就先回侦探社吧，我也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倒在这儿。”
“不是你救的我？”赵凯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虽然满腹狐疑，但还是跟了上去。
走出巷子，由烟尘、蒸汽混合而成的雾霾便扑面而来。
街道两旁的工厂外墙上嵌着几条粗大的蒸汽输送管，铁皮表面被烟尘熏得发暗。
偶有阀门在卸压时发出短促刺耳的嘶声，排气管喷出的白雾让整条街都显的蒙蒙胧胧。
此时，更有大片阴影铺洒而下。
一艘飞艇正喷吐着黑烟，缓缓划过灰蒙的天幕。
两人刚走没多远，几个身影便从街角的阴影中钻了出来，挡住了去路。
“哟，这不是我们第七区的名侦探吗？”
领头之人的左手已被蒸汽义肢取代，此时举着匕首，眼神不善的打量着叶尘：
“我们黑犬兄弟会请你去一趟，有些关于‘迷雾’的事情想跟你聊聊。”
说是请，但他身后几个手持铁棍的同伙已经散开，隐隐形成了包围之势。
叶尘停下脚步。
不过还没等他开口，身后的赵凯就先一步跨到了前面。
“联邦调查局查案，识相的赶紧滚开！”
先前挨了好一顿揍，赵凯此时正憋着一肚子气，现在正好有了发泄口。
“联邦调查局？”
领头之人怀疑的看着眼前衣冠不整的家伙：“就你？”
“果然是帮派的渣滓，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赵凯将证件在手里晃了晃：“现在看清楚了吧！”
“居然真的是联邦调查局的探员？”
“天呐，你们看着人的职位。”
“探长，居然是探长！”
几人面面相觑，最后望向领头之人：“杜宾老大，这可咋办？”
“咋办？当然是揍他丫的！”
杜宾面色一狞，匕首高举：“老子最看不惯的就是你们这群高高在上的联邦狗！”
“好啊，你居然还敢袭击联邦执法人员！”
赵凯冷笑一声，右臂握紧：“根据联邦法规第二十三条第三款，我有权对威胁执法人员人身安全的暴徒采取武力措施，并且立刻逮捕你们！”
势大力沉的一拳朝着杜宾砸去。
白色的蒸汽从肘部的排气孔激射而出。
砰！
闷响声后。
杜宾直接被砸飞了出去。
赵凯转身一记横扫，又将一名试图偷袭之人扫倒在地。
“还不赶紧滚？”
看着步步后退的黑犬兄弟会成员，赵凯拍拍衣袖，本有些落魄的形象在几人面前一下子高大慎人了起来：
“你们要是现在滚，我可恶姑且既往不咎，放你们一马。”
黑犬兄弟会成员面面相觑，都有些退意。
只是赵凯的手臂中突然传出‘滋滋’声响。
随即，蒸汽不再喷出。
手臂不受控制的垂了下去。
“艹……”
赵凯骂了一句：“怎么这个时候没水了。”
黑犬兄弟会的成员见势，又一次齐扑上前：“大家一起来！他的义体已经失去动力了！”
赵凯只能用仍保有肉体的左手死命招架，瞬间陷入了极度被动的境地。
叶尘观察片刻，藏在风衣口袋里的右手指尖微动，轻轻一弹。
肉眼不可查的气流于空气中划过。
正把赵凯打的抱头鼠窜的几人猛然僵住。
眼神瞬间涣散。
赵凯正抱着头等着挨棍子，等了半天，却没有丝毫痛感传来，心里泛疑，偷偷睁开眼。
却看见那几人正齐刷刷倒落地面。
口吐白沫。
显然已经昏死了过去。
“什么情况？”赵凯愣了好一会儿。
“可能是磕了药，前面就是我的侦探社了。”
在第七区，磕药的年轻人彼彼皆是，叶尘跨过倒地之人的身体，继续向前：“还是说你要先把他们送去局里？”
“算了吧，就是送过去，估计明天也就放出来了……你别走这么快，等等我……”
……
叶尘推开木门。
迎面飘来咖啡的香气。
他将风衣脱下，挂在衣架上。
走到书桌后坐下。
赵凯则熟门熟路的从旁边的架子上拿起一个黄铜水壶。
拧开自己蒸汽手臂的注水口，往里灌水。
“你这义体都是十多年前的型号了，真不考虑换一个？”
叶尘劝道：“现在就连高档的日常型义体，也已经配备了水循环系统，可以将义体运转时产生的水蒸汽收集起来，以重复利用，不需要经常补水。”
蒸汽义体以水烧开时产生的蒸汽作为驱动动力，若是无法实现水的内循环，则战斗时就有可能会因缺水而导致义体停摆。”
“我还是凑合着用吧。”
赵凯叹了口气，盖上盖子：“这年头，战斗型义体本来就贵的离谱，就现在这个，还是五年前淘来的翻新货呢。”
“联邦还没把工资补齐？”叶尘拿过水杯，里面是还冒着热气的咖啡。
“第七区的治安资金向来都是最晚到的。”
赵凯摸了摸胡子拉碴的下巴，整个人显得有些颓丧：
“联邦议会那些老爷们觉得这里就是个烂泥坑，根本就不愿意拨款。”
“那区议会呢？联邦高度自制，每个地区都有权利分配税收资金吧。”
“这就是最可气的！”
赵凯愤愤不平的拍着大腿：
“那帮家伙，居然公开说我们联邦调查局根本就是没用的机构，说我们既然管不了帮派，也维护不了治安，不如把经费省下来换成福利发出去！”
说着，他用左手掏出兜里的卷烟，叼在嘴上，将蒸汽手臂手指上的打火设备靠了过去。
“我这里禁止吸烟。”叶尘正低着头，整理书桌上的资料。
赵凯只得悻悻将烟塞回烟盒：“行行行，你是主人，听你的。”
叶尘端着咖啡，轻轻吹着。
其实……这话倒也没说错。
第七区地处联邦边境，因管理难度大、资源匮乏、帮派横行等原因，治安每况愈下。
犯罪率高居联邦首位。
联邦实行选举制度，区一级议员也由选举产生。
前几年，一些议员以维护治安为竞选承诺上台，但大多草草收场，或者直接死于非命，而治安却仍然没有得到显著改善。
直到三年前，现任区长在竞选中改变策略，将发放福利作为了主要的竞选承诺，结果居然力压以改善治安为口号的另一位候选人，赢得了选举。
从那之后，其他议员也渐渐发现了。
与其投入巨额资源，甚至冒着生命危险整治治安，不如将资金用于发放福利，不仅操作成本低，而且更能直接赢得选民支持。
虽然听起来很糟，不过叶尘倒是没什么不满意。
毕竟，对于之前的‘叶尘’来说，第七区越是混乱，他这个侦探才能接到更大的案子。
而对于现在的叶尘而言……这里，正是他用以验证某个猜想的绝佳试验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