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躺在床上装死狗的林清晓,贾敏好话说尽,也没能让林清晓“改变心意”。
也正在这个时候,李纨和林黛玉走进了这间屋里,站在外间,将贾敏给喊了出去。
“姑母,用不用给大爷叫个大夫过来看看?如果不行的话,咱们还能去求老太太,拿了牌子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给大爷瞧瞧。”
外间,李纨先是吩咐了丫鬟婆子将准备好的被褥物品什么送进去,然后才在外间跟贾敏说话。
面对李纨的建议,贾敏自然是摆手拒绝的。
自家儿子明显就是在装病,这时候哪能请什么大夫呀。
“这倒是也不用,不过是旧疾,吃了药,休息两天便能好了。”
贾敏应付了李纨一句,随后便说道:“珠儿媳妇,玉儿,你们在这里看着点儿晓哥儿,我去荣禧堂看看,老太太还等着这边的回信儿呢。”
说完,贾敏不等对方答应,便急匆匆的迈开脚步,朝着荣禧堂走去了。
这一下,林黛玉倒是没什么,李纨反而紧张起来了。
她是个寡妇啊,而且还是个年轻的俏寡妇,把她留在这里,哪怕有林黛玉这个同辈人陪着,这要是传出去也不象话呀。
只可惜,贾敏没有给她反驳的机会,人就已经出了院子。
李纨在心中苦笑一声,随即便对林黛玉说道:“这里就麻烦林姑娘了,缺什么少什么,你吩咐人找我便是。
中午要准备宴席,我,我得去厨房看着点儿。”
说完,李纨便直接退了出去,扔下林黛玉一个人留在了贾兰的房间里。
看着急匆匆丢下“客人”而逃的李纨,林黛玉先是懵逼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对方为什么这么急匆匆的走了。
“唉,也是个可怜人呢。”林黛玉叹了口气,为李纨的命运哀叹一声,便轻移莲步,来到了林清晓躺着的内室里。
这里的房间不大,也没什么摆设,倒是一个大大的书架,被摆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林黛玉又朝前走了几步,坐在了床前的凳子上,看着翘着二郎腿,躺在贾兰床上的林清晓问道:
“你这又是要做什么?怎么好端端的,倒冲着云姑娘发脾气了?”
听到林黛玉这么问,躺在床上的林清晓叹了一口气,随后扭过身子对着林黛玉道:“姐姐,如果我跟你说,我是真的想退亲,你信不信我?”
听林清晓这么说,林黛玉先是惊讶了一下,随即便点头道:
“我自然是信的,你一开始不就不满意这门婚事吗?
不过我想不通的是,既然你一开始就不满意,那为什么当时不跟爹爹说清楚,怎么之前同意了,现在又要反悔呢?
你可知道,如果你现在退亲,让云妹妹今后如何自处?
说不定你真的退了亲,云妹妹就只能去死了,我想这一定不是你的本意吧?”
林黛玉说完,便一脸狡黠的看着林清晓道:“所以,你能告诉我,你这次又是打的什么鬼主意么?”
看着林黛玉的表情,又听了她的话,林清晓也是苦笑道:“就知道我这点儿伎俩只能骗骗母亲,骗不过姐姐。
姐姐,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但你要替我保密,一定不能告诉母亲,可好?”
“这又是为何?”林黛玉眨了眨眼睛,不解的问林清晓道:“你为何偏要瞒着母亲?
你没看见,母亲这次是真的着急了,你这么做,可是大大的不孝!”
“我的亲姐唉,何为孝我能不知道么?
只不过这次我是真的没办法了,事情紧急,我只能出此下策,委屈一下母亲了。”
接下来,林清晓简单的将自己面临的问题跟林黛玉说了一下,最后才说道:
“伴君如伴虎,为了咱们林家,我只能是让母亲受些委屈了。
元春姐姐省亲这件事,看似是一件小事,可这背后牵扯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大了。
父亲一直教导我,在朝为官要走一步,看三步,思十步,如果这次咱们在请求奏折上署了名,那便是给未来留下了一个隐患。
林清晓的话让林黛玉的心便是一揪,她实在想不到,家中这么一件小事,竟然还能牵扯到朝堂,这是林黛玉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的。
这不是说她不够聪明,而是说她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因此乍听起来,显得有些慌乱不知所措罢了。
看到被自己吓坏的林黛玉,林清晓又叹了一口气,对她说道:“姐姐也不必太过忧心,这一切不过还只是我的猜测罢了,未来究竟会如何,谁也不知道。
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更何况这关系到咱们一家老小的未来,更是关系到姐姐你的命运,由不得咱们不居安思危,多加小心啊。”
听了林清晓的话,林黛玉心里也是一惊,一只手下意识的伸出去,紧紧抓住林清晓的骼膊,带着一丝丝的颤音问道:
“弟弟,你是说,将来贾府有可能会……,那母亲怎么办?外祖母一家又怎么办?”
见林黛玉如此紧张,林清晓也担心自己说的这些“阴暗面”,把这个养尊处优的小姑娘给吓坏了,于是连忙安慰道:
“这只是我的猜测,是最坏的情况,兴许事情走不到那一步吧。
只不过凡事未算胜,先算败,只有先想到最坏的情况,咱们才能有针对性的安排现在的路,这正是我和父亲竭力在做的事情。”
一边说着,林清晓也翻身从躺着的姿势坐了起来,拉住林黛玉的手继续安慰道:
“我和爹爹最大的心愿,便是让娘亲和姐姐,能够一辈子无忧无虑的生活,能够一辈子幸福安康,能够带着咱们林家,安安稳稳的度过未来的几十年。
咱们不求什么大富大贵,也不求什么建功立业,只求能够明哲保身,在这波谲云诡的世道里活出个人样子来,便是最大的成功了。”
听着林清晓的“真情流露”,林黛玉被感动的不要不要的。
她和林清晓的两只手紧紧的握在一起,脸上写满了感激和愧疚。
“我这一世何其幸运,竟能得爹爹和弟弟你的如此庇护。
只是苦了弟弟你,要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子为妻。”
林清晓闻言,反倒是哈哈大笑道:“姐姐说的哪里话,我本就是林家男儿,保护母亲和姐姐是我份内的事情。
至于说要娶一个我不喜欢的女子为妻,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生在这个时代,婚姻之事由父母做主,能娶到心仪女子的概率实在是太低了,我倒是也能看的开。
只不过咱们家牺牲我一个便已经够了,姐姐未来的婚姻,我是绝对不允许再被牺牲掉的。
为此,哪怕是跟全天下为敌,我也在所不惜!”
听了林清晓的豪言壮语,林黛玉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只不过在感动之馀,林黛玉也是狡黠一笑,对着林清晓问道:
“哎呀呀,弟弟你到底是有何事要求我,才会说出如此大义凛然的话呢?”
林清晓闻言,脸色瞬间一板,继而脸上写满被人误会的“痛苦”说道:“姐姐这是什么话,我刚刚说的可都是真心话呀,若有一句不实,情愿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呸呸呸,说什么混话呢,我自然是相信弟弟的,你又何必赌咒发誓。
只不过自小我便是知道你的,能让你说出这番话来,必是有事要求我。
我现在心情是极好的,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的,只管讲来便是。”
“嘿嘿嘿,俗话说一个姐姐半个娘,古人诚不欺我也。
要说这个世上谁最懂我,那莫过于父亲。
可要说这个世上谁最疼我,那便是姐姐你了。”
林清晓的嘴,突然间变得特别甜,这让林黛玉的眉头不由得挑了挑,心中暗道:这个家伙到底要我做什么大事?怎么连这种“甜言蜜语”都说出来了呢?
心中已有计较的林黛玉,此时反而不说话了,她就这么微笑的盯着林清晓,想看他葫芦里到底是想卖给自己什么药。
见林黛玉已经心有“警觉”,林清晓觉得自己的铺垫已经够多了,多到林黛玉已经猜到自己是有事相求了,于是也不再废话,直接对林黛玉说道:
“还请姐姐帮我一个忙,我想让你偷偷将史湘云带过来,我有些事情想跟她交代交代。”
“啊!你,你竟然是要私会云姑娘!这怎么能行?万一让人知道了,世俗礼法……。”
“嗨呀,我的好姐姐啊,什么狗屁的世俗礼法,难不成你还真信那些东西?
自古以来,规矩都是强者给弱者制定的,世俗礼法的那一套,咱们拿来要求要求别人就行了,自己怎么能被那些东西束缚了手脚呢?”
林清晓毫不在意的摆摆手,随后便表情严肃的继续道:“姐姐,我见史湘云可不是为了什么儿女情长,而是为了咱们林家和史家的未来着想。
现如今咱们两家是联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不能看着史家跳进朝堂上的陷阱里去,因此想让史湘云给忠义侯府带句话才行。
再说了,我也是担心史湘云那个笨蛋看不透我的作为,万一真的做了傻事,那我岂不是真的做了孽么?
因此,还请姐姐千万要帮我这个忙才好。”
林清晓的一番话,说的林黛玉目定口呆。
连他都没想到,之前还口口声声拿着世俗礼法做武器,将贾宝玉骂了个“狗血淋头”的弟弟,到了自己身上却又说不能被世俗礼法束缚了手脚,她实在想不通,自家这个弟弟到底是怎么做到如此双标的?
难不成,人一旦当了官,真的会心肝脾肺全都会变成黑的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