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你的女儿吗？”
妇人有些局促，下意识搓了搓裙角：“是我的女儿，给客官添麻烦了。”
“不麻烦。”莫云从怀中摸出个银锭，放在妇人手心，“我在这里教她几天。后面你管好她的伙食，让她专心练武。过段时间我回来看她，可以吗？”
“是，是。大侠看重，是这妮子的福分。”妇人笑得合不拢嘴。
“好。”
莫云回到桌上。
李寻欢也不再喝酒，大汉一直给小女孩夹菜。
莫云摸摸她的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晨夕。”
“哪个程？哪个西？”
“早晨的晨，夕阳的夕。”
“那个字做姓的时候读裳，或者仄。仄不好听，以后你就念裳吧，不然知道的人会笑话你的。”
“好，我记住了。”
晨夕吃着吃着，就开始呕吐。
她想用衣服接住，被莫云打断：“吐在地上，没事。”
莫云轻轻拍着她的背：“你生病了吗？”
“她应该是常年没吃饱过，所以吃多一点就会吐。”李寻欢叹道。
“那就吃一点养胃的吧，粥可以吗？”
李寻欢点点头，那大汉立刻跑去后厨。
“大侠，我可以叫你师父吗？”小女孩眼神期待地说。
“我叫莫云，你随便叫我什么都可以。”
“好的，师父。”
粥还没熬好，门帘又被掀开。
阿飞走了进来，找到李寻欢，那双充满野性的眸子里，竟似露出了一丝温暖的笑意。
他说：“我请你喝酒。”
莫云招呼阿飞坐下，微笑道：“我叫莫云，这位兄台怎么称呼？”
阿飞定定地看了莫云几眼：“认识我的人，都叫我阿飞。”
李寻欢笑道：“你难道姓‘阿’么？世上并没有这个姓呀。”
少年道：“我没有姓！”
他目光中竟似忽然有火焰燃烧起来，李寻欢知道这种火焰连眼泪都无法熄灭，他实在不忍再问下去。
谁知那少年忽又接道：“等到我成名的时候，也许我会说出姓名，但现在……”
李寻欢柔声道：“现在我就叫你阿飞。”
少年道：“很好，现在你就叫我阿飞——其实你们无论叫我什么名字都无所谓。”
李寻欢注意到他剑上的血迹，问道：“你杀人了？”
阿飞给他讲外面发生的事。
那诸葛雷从关外不知带回什么事物，惹得“碧血双蛇”这两个强盗来争夺。
阿飞杀了其中的黑蛇，换了五十两银子。
李寻欢皱眉：“这里会有麻烦了。”
“你很怕麻烦吗？”莫云又来刺李寻欢。
李寻欢倒是一点不生气：“我平生最怕的就是麻烦。”
莫云转头对晨夕说：“象他这种心性，一辈子也练不成多高的武功。你学了我的剑，就要有斩断一切艰难的决心。知道了吗？”
“我记住了，师父。”晨夕认真地说。
李寻欢苦笑。
大汉从厨房中端出一碗青菜瘦肉粥，放到晨夕面前：“慢点吃。”
“谢谢伯伯。”
阿飞也没有再提喝酒的事，温柔地看着晨夕，眼中夹杂着一丝痛苦。
莫云找了块原木，慢慢削出一柄木剑。
他一边削，一边给晨夕讲解：“剑是凶器，当你握住它的时候，就一定要想着杀人！但是，不能只知道杀人。你是为了守护而学剑，这一点很好，已经胜过当初的我，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忘记。”
晨夕傻傻地笑道：“师父，我不会忘的。”
“识字吗？”
“我不认识。对不起，师父。”
“没事，我回头给你找个教书先生。高深的武功，必须要有深厚的文本积累才能修行。你不要懈迨。”
“是，师父，我会很努力的。”
等她吃完，莫云就要拉着她去屋外。
“我最多在这里留三日，所以你不要浪费时间，知道吗？”
“是，师父。”
莫云随便找了处空地，将削好的木剑递给晨夕。
“拿稳。”莫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记住，剑，是你手臂的延伸。”
晨夕努力地挺直脊背，双手紧紧握住剑柄。
这时莫云注意到她手臂上有几道伤痕。
莫云抓住晨夕手臂，褪下一截袖口。
她手臂上伤痕遍布，有堆积的淤青，有刀子划出的疤痕。
“谁弄的？”莫云语气尽量温柔，怕吓到晨夕。
晨夕低下头：“很多人，有客人，有掌柜，有我妈妈，还有，我自己。”
“你为什么要伤害自己？”莫云不解。
“他们都说我不好，我也觉得是我不好。我难受的时候就用小刀划几个口子，就好受了。”
莫云心底涌起强烈的冲动，想把这个浑身伤痕的小女孩抱在怀中。
“不是你不好，你是最好的人，那些欺负你的人都不好。”
莫云声音都带着一丝颤音。
待他平复心情，又道：
“你刚吃完饭，先站一会儿。握住剑，想象眼前有一个你一定要杀的人，感受这种冲动，但不要把剑刺出去。”
“是。”晨夕猛地点头。
莫云观察着晨夕，等她呼吸和眼神都变成要杀人时的状态。
她真是一个善良的孩子。
过了一个时辰，她才勉强达到莫云的要求。
“好，现在我教你第一式。”
莫云缓缓地从她手中接过了那柄粗糙的木剑。
这个动作本身就带着一种神秘的仪式感，让晨夕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他身上。
莫云双脚微分，与肩同宽，重心微微下沉。
他开始演示。
起初，莫云的手臂自然下垂，木剑斜指地面。
然后他的手腕极其缓慢地翻转，带动小臂、大臂，整个右臂如同拉开的弓弦，缓缓向上、向后移动，木剑随之被“拔”到身侧后上方。
“看清了吗？”
“我看清了，师父。”
“好。”
他的身体以一种决绝的姿态爆发。
腰胯猛地向前推送，带动肩膀、大臂、小臂，最后力量完全灌注于手腕和剑尖。
整条臂膀与木剑形成一条笔直的线，带着必杀的决心刺向前方。
“你自己做一遍，我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给你纠正。不要怕，慢慢来，我守到你练会为止。”
“是，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