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们离去后不久。
“咕噜噜!”
废墟深处那片由尸体、残骸与血水汇聚成的“食物海洋”突然翻涌起来。
一头形似巨鼠,吻部尖锐,四爪如镰,通体雪白、双瞳猩红,体型堪比三十层楼房的巨兽猛地探出身躯!
此物,正是吞尸貂!
饭团茫然地立在尸山血海间,转动头颅,鼻翼抽动。
它忽然发现,主人的气息消失了。
刚才还能清晰感应到的如血脉共鸣般的联系,此刻空空荡荡,仿佛从未存在过。
“吼!”
它仰起头,发出一声困惑而焦躁的嘶吼。
声音在废墟间回荡,气流逆转,海水倒灌,却始终得不到那句“傻貂,来。”
它用爪子扒拉了几下脚下的尸体,又抬头望望四周崩塌的天际线。
它好像沦为了一条丧家之犬了。
再也找不到家了。
千里之外,某座废弃城镇的郊野。
“宝宝,你说以后咱们有了孩子,是跟你姓,还是跟我姓呀?”
长命搂着怀里的慕容青青,正轻声说着漫无边际的甜言蜜语,丝毫未觉远方变故。
毕竟,他可不想在某些亲密时刻时被现场直播,所以,他早就把野斐与他的精神联系屏蔽了。
慕容青青咯咯笑道:“讨厌,你坏死了,人家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你就想让我当妈妈了”
一直默默跟在他们后方不远不近的狻猊忽然停下脚步,怔怔望向某个方向。
它感应不到主人的气息了。
那双暗金色的兽瞳里掠过一丝人性化的茫然。
难不成今后,真要一直跟在这对整天卿卿我我的两个家伙屁股后面,吃狗粮?
“吼!”
想到这里,狻猊看着不上进的长命,大吼一声。
突然一个猪突猛进,化作一道残影,将长命创上天!
“我操!蒜泥你干嘛!”
狻猊不语,只是化作道道残影,一味创飞长命!
反正这货有不死之躯。
修罗山谷。
巨大的广场。
白胜刚将四大庇护所的所有觉醒者整编完毕,正准备率部开拔斩尸镇兽,顺便收服夏南地区所有幸存者基地,沿途除暴安良什么的。
就在这时,突然间异变陡生,空中盘旋守护的四头圣兽同时陷入狂暴!
白虎、麒麟、青龙、凤凰齐声怒啸,震耳欲聋的兽吼撼动山谷,声浪如实质般撞击每个人的耳膜,震得众人头晕目眩、气血翻腾!
“怎么回事?!”
白胜厉声喝问,却无法与四兽沟通。
四兽在空中疯狂翻腾,兽瞳赤红,仿佛正承受某种剧烈的痛苦与愤怒。
直至许久,它们才渐渐平息,缓缓降落,伏在地上发出低低的近乎哀鸣的喘息。
白胜压下心头不安,强作镇定重新整队。
某个荒芜城市。
夏莲雪手扶着肚子,安详地坐在蛛皇头顶,正望着远处被夕阳染成金红的天边出神。
忽然,她心脏毫无征兆地一缩。
像是有什么极其重要,与她血肉相连的东西,正在无声流逝。
嘀嗒。
嘀嗒。
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
她怔怔抬起纤细而莹润的手指,抹去颊边湿痕,指尖冰凉。
“我这是怎么了?”
轻语散在风里。
无人回答。
唯有腹中隐约的悸动,与心头那片忽然空掉的地方,无声共鸣。
南明市大型人类庇护所。
病房。
病床上,杨昭玥在昏睡中眉头越锁越紧,呼吸渐渐急促。
忽然,她猛地倒抽一口气,从噩梦中惊坐而起!
冷汗浸透病号服,心脏处传来阵阵绞痛,时而如细针穿刺,时而如千刀凌迟。
她下意识按住心口,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一个名字在混沌的脑海中渐渐地清晰浮现,野斐。
然后,某种东西在她体内,“啪”地一声,断了。
“野斐,你不是自诩不死之身么。怎么会被人打的只剩一身骨架呢?”
“傻瓜,就是个噩梦而已,你男人怎么会死,笨蛋。”
恍惚间,她看到了她和野斐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司仪:“请问新郎,无论新娘富贵贫穷、健康疾病,无论人生的顺境逆境,在对方最需要你的时候,你能不离不弃终身不离开直到永远吗?新郎,用你最嘹亮的声音告诉大家!”
他果然用尽全力大声吼了出来:“我愿意!”
紧接着,场下响起阵阵雷鸣般的尖叫声和掌声,伴随着无数祝福的话语落入二位新人耳中。
“傻瓜。”
原来野斐只在幻境里经历过一次的婚礼,杨昭玥早已经历了无数次。
“咔嚓”一下,画面破碎。
她没哭。
没有尖叫,没有颤抖,甚至没有表情。
只是缓缓垂下按在胸口的手,目光一点点涣散,像是被人抽走了瞳孔里所有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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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还因噩梦而急促的呼吸,此刻变得轻而平缓,平缓得近乎死寂。
她就那么坐着,背脊挺直,双目无神,呆滞的像个傻子一样,却仿佛一具被瞬间抽空灵魂的躯壳。
连睫毛都未曾颤动。
原来人痛苦到极致,是哭不出来的。
只有一片冰冷的、无边无际的空白,渐渐地从她心脏开始,蔓延至四肢百骸,最终凝固在那双再也映不出任何倒影的眼里。
只是从此看这世间万物,都隔了一层再也不会消散的雾。
窗外的光线缓慢地挪移,像一道无情的刻度,丈量着房内女人风华的流逝。
病房里,女人静静地坐在那里。
她刚因一场大病,拥有了一头令人过目不忘的长发,左鬓如夜鸦翎羽般漆黑,右鬓似初雪新落般皎白,对比鲜明,衬得那张脸越发精致如玉琢。
可此刻,那头发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寸寸成雪。
一寸寸,一根根,一簇簇
不是慢慢灰白,而是像有看不见的寒霜爬满头梢,所过之处,颜色尽褪。
黑发褪成灰,灰发转成银,最终化为一片苍苍茫茫的白。
发丝失去光泽,变得干枯脆弱,仿佛轻轻一触就会断裂。
她的面容也在变。
肌肤上那层莹润的光泽渐渐黯淡,像是瓷器蒙了尘,又像花开到极盛后不可挽回的萎谢。眼角细密的纹路悄然加深,如同被岁月骤然按压出的刻痕。饱满的脸颊微微凹陷下去,下颌线条变得清晰而脆弱。
但最让人心悸的不是她容貌的衰老。
是她眼中那簇光,正在一点点,一点点的熄灭。
曾经那里盛着星辰般的坚定与清亮,如今却像烛火将尽时摇曳的残焰,逐渐被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与空茫取代。
她仍坐着笔直的肩膀,不知何时已微微塌陷下去,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正压着她的脊梁,一点一点,将她从风华绝代的盛世美人,压成一个苍凉、寂静、仿佛被时光遗忘的妇人。
一根白发悄然脱落,飘落在她满是褶皱交叠的手背上。
她没有拂去,只是垂眸看着,看了很久。
然后很轻、很轻地,合上了眼睛。
窗外天光依旧,而室内的她,就像一株在瞬息间历经了百年风霜的花树,绚烂过,灼灼过,此刻却只剩下满枝寂寞的白,与一身沉默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