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如同纱帐般缓缓飘落。
月光透过城堡墙壁上的破洞，照进仓库。
破碎的酒桶，流淌的酒液。
断裂的木板，散落的砖石。
仓库中央，那道身影缓缓站起。
他的动作很慢。
仿佛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哀鸣。
但他站起来了。
云影。
他的身上，霸铠已经完全消失。
黑色的劲装破碎大半，露出下面满是伤痕的身体。
胸口处，一个清晰的凹陷。
那是狼牙棒留下的痕迹。
肋骨至少断了三根。
左臂不自然地垂落，肩关节脱臼。
右腿也在微微颤抖，膝盖处有鲜血渗出。
但他的右手，依旧握着长枪。
枪身微微震颤，枪尖依旧稳定。
他的脸上，满是血污。
嘴角还在不断溢血。
但他的眼睛，睁着。
眼神，平静得可怕。
没有愤怒，没有痛苦，没有绝望。
只有一种纯粹的、凝练到极致的——
锋芒。
如同千锤百炼的枪尖，即使折断，也要刺出最后的一击。
“不可能……”
烬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震惊。
“中了凯多先生的咆雷八卦……怎么可能还站得起来？！”
凯多的金色竖瞳，死死盯着仓库里的那道身影。
他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凝重的神色。
不是惊讶。
是凝重。
因为他在那道身影身上，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
那种气息，他只在少数几个人身上感觉到过。
罗杰。
白胡子。
还有……光月御田。
那是——
即使面对死亡，也要贯彻自己信念的锋芒。
“喔啰啰啰……”
凯多的笑声，再次响起。
但这一次，笑声里没有了之前的畅快。
反而带着一丝……欣赏？
“小子，你真的……”
“让老子刮目相看。”
仓库里。
云影缓缓抬起左手，扶住脱臼的右肩。
然后，猛地一按。
咔嚓！
关节复位。
剧痛传来。
他的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接着，他用左手按住胸口的凹陷。
深吸一口气。
他在感受。
感受刚才那一击。
咆雷八卦。
凯多的全力一击。
那一击的力量。
霸气爆发节奏。
速度与力量的结合方式。
百倍反馈系统，已经将那一击的所有感悟吸收。
不是防御。
不是闪避。
是——
“以枪对枪。”
云影轻声呢喃。
他的右手，握紧了长枪。
枪尖微微低垂。
所有的气势，所有的霸气，所有的力量，开始向内收敛。
不是消散。
是压缩。
压缩到极致。
他的身体周围，空气开始变得粘稠。
不是霸气领域。
是某种更加本质的东西。
枪意。
纯粹的枪意。
没有任何花哨，没有任何技巧。
只有最纯粹的“刺”的意念。
凯多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感觉到了。
那股枪意。
虽然还很微弱。
但确实，存在。
而且，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凝练、提升。
“烬。”
凯多突然开口。
声音低沉。
“退开。”
烬愣了一下。
“凯多先生？”
“退到一百米外。”
凯多的语气，不容置疑。
“接下来这一击……你会被波及。”
烬的脸色变了。
他看了一眼仓库里的云影。
又看了一眼凯多。
最终，咬牙，向后退去。
翅膀扇动，身影消失在夜空中。
仓库前，只剩下凯多一人。
他缓缓举起狼牙棒。
棒身上，黑红色的雷浆再次开始汇聚。
但这一次，他没有立刻攻击。
他在等待。
等待云影完成那一击。
因为他也想看看——
这个小子，到底能刺出怎样的一枪。
仓库里。
云影的呼吸，已经变得微弱。
但他的眼神，越来越亮。
云影的右手，动了。
不是抬起。
是微微向前一送。
动作很轻。
轻到仿佛只是随意的一个动作。
但就在这个动作完成的瞬间——
他的身影，消失了。
不是高速移动。
不是元素化。
是仿佛融入了空间。
融入了月光。
融入了空气。
融入了这片天地间，所有“刺”的概念之中。
凯多的金色竖瞳，疯狂收缩。
他的见闻色霸气，全力展开。
预知未来。
他看到了无数个未来片段。
但每一个片段里，都没有云影的身影。
没有攻击轨迹。
没有枪尖。
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道——
光。
一道无法形容的、仿佛从虚无中诞生的光。
那道光的轨迹，无法预测。
无法闪避。
无法格挡。
因为它不是“刺来”的。
它是“存在”的。
存在于那里。
等待着被“看见”。
然后——
凯多看见了。
在他的胸口正前方。
一点寒芒。
从虚空中浮现。
没有前摇。
没有蓄力。
就是那么突然地，出现在那里。
然后，刺入。
噗。
声音很轻。
轻到几乎听不见。
但凯多感觉到，胸口传来一阵冰凉。
紧接着，是剧痛。
他低头。
看向自己的胸口。
那里，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洞，贯穿前后。
鲜血，正在从血洞中涌出。
不是喷溅。
是缓缓涌出。
仿佛那一枪，连他血液喷溅的力量，都一并刺穿了。
“这……这是……”
凯多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波动。
不是愤怒。
是震惊。
无法理解的震惊。
他的身体，向后退了半步。
仅仅半步。
但这一步，让整个鬼岛，都仿佛震动了一下。
仓库前。
云影的身影，缓缓浮现。
他从虚空中走出，仿佛从未离开过。
但他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
右手的长枪，枪尖上，一滴鲜血，缓缓滑落。
滴在地上。
啪嗒。
声音很轻。
但在寂静的夜空中，清晰可闻。
“这一枪……”
云影缓缓开口。
声音沙哑，虚弱，但平静。
“没有名字。”
“因为它不需要名字。”
“它只是……我想刺出的一枪。”
话音落落。
他的身体，晃了晃。
差点摔倒。
但他用长枪撑住了地面。
稳住了身形。
凯多低头，看着胸口的血洞。
伤口边缘，血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动物系幻兽种的恢复力，强大到恐怖。
但愈合的速度，比平时慢了至少三成。
那一枪中，蕴含着某种诡异的力量。
在阻止伤口的愈合。
“喔啰啰啰……”
凯多笑了。
笑得无比癫狂。
“好！”
“好一枪！”
“老子已经……多少年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了！”
他的金色竖瞳，死死盯着云影。
眼神里，没有了杀意。
反而有一种炽烈的、仿佛要燃烧起来的兴奋。
“云影……老子记住了。”
凯多咧嘴，露出森白的牙齿。
“老子今天，不杀你。”
“等你养好伤，再来找老子打！”
他的语气，仿佛在约定下一次的决斗。
而不是在放走一个敌人。
云影没有说话。
他只是缓缓站直身体。
右手的长枪，依旧握得很稳。
但他的呼吸，已经微弱到几乎听不见。
体力耗尽。
霸气枯竭。
伤势严重到随时可能倒下。
但他没有倒。
因为倒下去，就真的结束了。
“凯多先生！”
烬的身影，从远处飞来。
他看到凯多胸口的血洞，瞳孔骤缩。
“您受伤了？！”
“小伤。”
凯多摆了摆手。
他的目光，依旧落在云影身上。
“小子，还能走吗？”
云影没有回答。
他缓缓转身。
向仓库深处走去。
脚步很慢。
但每一步，都很稳。
凯多看着他的背影。
没有追击。
直到云影的身影，消失在仓库的阴影中。
“凯多先生，为什么不追？！”
烬急声问道。
“让他走。”
凯多淡淡地说。
他的手指，摸了摸胸口的伤口。
伤口已经愈合了大半，但内部依旧隐隐作痛。
“这小子……有意思。”
“老子想看看，他能走到哪一步。”
烬的脸色变幻。
最终，咬牙。
“可是，宝物殿那边……”
“去看看吧。”
凯多转身，看向城堡下方。
“如果历史正文真的被拓印了……”
他的眼神，瞬间冰冷。
“那就把那些老鼠，全部揪出来。”
“一个不留。”
烬点头。
两人向城堡下方跃去。
而仓库深处。
云影靠在一面墙壁上，缓缓坐下。
他的呼吸，终于彻底紊乱。
鲜血从口中不断溢出。
眼前，开始发黑。
但就在这时——
一道雷光，从空中落下。
落在仓库前。
艾尼路的身影，从雷光中走出。
他看了一眼仓库里的云影。
又看了一眼城堡下方。
“还能走吗？”
他淡淡地问。
云影抬起头。
看到艾尼路，嘴角微微扬起。
“你来了……”
“废话少说。”
艾尼路走上前，单手扶起云影。
“青雉在下面制造混乱。”
“我们得快点撤。”
云影点了点头。
没有说话。
因为他已经说不出话了。
艾尼路化为雷电，带着云影，冲天而起。
消失在夜空中。
鬼岛的夜空。
月光依旧清冷。
但战斗的余波，还在空气中回荡。
这一夜。
云影的名字。
将彻底响彻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