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月山脉向西三万里,云海渐稀,地势陡然开阔。
连绵的黄土丘陵取代了险峻峰峦,浑浊的大江如同土黄色巨蟒,蜿蜒穿过干燥的原野。
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清冽的灵气,而是一种混合了香火、尘土与某种奇异檀香的驳杂气息。
这里便是摩诃国,掩月教麾下三大附属修真国之一,一个以释修为主、寺庙掌控国运的古老国度。
与道家修真者吸纳天地灵气、锤炼自身金丹元婴的路径不同,摩诃释修另辟蹊径。他们建庙宇,塑金身,聚香火愿力,修“舍利法相”。
寻常信众虔诚礼拜,贡献的香火愿力便是低阶释修,对应炼气期的法僧,但也只是修行的资粮。
其中佼佼者,领悟“般若”,凝聚“摩诃真意”,便可跨入“摩诃”境,堪比筑基修士。
摩诃之上,便是“法相”境,与金丹同位。
但并非所有法相境释修都能凝聚法相。
此境释修需观想古老世尊、菩萨或罗汉法相,将自身摩诃真意与之结合,于体外凝聚出具备大威能的法相虚影。
法相一成,举手投足皆有莫测之威,且因香火愿力特性,甚至能与坐拥果位的金丹一较高下。
法相之上,传说中尚有“世尊”境,那已是能开辟佛国净土、化身一方教主的传说存在。
只是摩诃国自三千年前最后一位世尊“宝光如来”坐化后,便再未出过此等人物,国力日衰,只能依附于掩月教这等大教,以供奉资源换取庇护。
然而,如今,赤龙国举起反旗,并成功撺掇了摩诃国内部分野心勃勃的释修。
摩诃国,乱了。
金磬山,摩诃国三大圣地之一。
往日钟声悠远、香客如织的景象早已不见。
山门残破,巨大的“卍”字金符被人以蛮力劈开,斜歪在石阶旁。
空气中弥漫着未散的硝烟与浓重的血腥味,其中又混杂着一股炽烈灼热的火属性灵气,与佛门愿力的醇厚气息格格不入。
山巅大殿,昔日金碧辉煌的“大雄宝殿”匾额焦黑一半。
殿内,原本供奉的金身佛像胸膛破开一个大洞,露出里面泥胎木骨,金箔碎片散落一地。
佛像下,数名披着破损袈裟、气息萎靡的僧人正围着一盏摇曳的青铜佛灯,灯焰微弱,勉强照亮他们苍白绝望的脸。
为首是一名老僧,面如金纸,气息起伏不定,身上华丽的紫金袈裟多处焦糊,隐隐透出火光。
他正是金磬山住持,法相境大修——“宝幢法师”。
只是此刻,他头顶那尊原本宝光流转、有七层华盖的“多宝幢法相”已然黯淡虚浮,布满裂痕。
“赤龙国几个势力,连同摩云、血莲那些叛徒,破了山门大阵,咳咳”
宝幢法师每说一句,便咳出一口带着金光的血液,落在地面竟灼烧出点点白痕。
“他们欲毁我金磬山千年基业,断我佛国正统,援军,援军何时能至?”
殿下,一名手臂缠绕绷带、面露悲愤的摩诃境武僧嘶声道:“住持,通往王都伽蓝城的传讯法阵在损毁前,已将消息传至掩月教,掩月教的仙师们,或许已在路上”
“那便好。”宝幢法师闭上眼,声音疲惫却坚定,“摩诃国若完全落入赤龙与叛逆之手,于掩月教有百害而无一利。上宗不会坐视。”
东方天际,万里开外。
四道色泽各异、却同样磅礴惊人的遁光,正撕裂云层,以一种令沿途灵气震颤的姿态,朝着金磬山方向疾驰而来!
遁光之中,正是掩月教四大派系派遣的四位金丹真人。
其中两道遁光气息异常强悍。
一道清冷月白遁光,寒气四溢,在空中拖出长长的冰晶轨迹,乃是清辉派系的霜魄真人。
她身着月白广袖流仙裙,眼神淡漠。
另一道则是玄黑色遁光,正是玄烛真人。
他轻抚三缕长须,手持一柄白玉拂尘,眼神温润中透着洞察世事的睿智。
玄烛一脉虽人丁不旺,但传承古老,地位特殊,此次行动便以玄烛为临时主事。
“玄烛,看下方。”望舒真人声音舒缓,指着远处大地上几处升腾的浓烟与灵光爆闪之处,“赤龙国的崽子们手脚不慢,摩诃国西境三州,怕已沦陷大半。”
“摩诃国内本就三足鼎立,如今内忧外患也早有预料。”霜魄真人声音冰凉,不带丝毫感情。
慈照真人一言不发,目光扫过几处战场,尤其在几股晦涩深沉、带着浓郁血腥愿力的气息上停留片刻,微微叹气,随后挥袖,洒下一阵柔和的光雨。
玄烛轻捋长须,目光投向远方的山峦,缓缓道:“摩诃国释修,正统派系以‘金磬山’宝幢法师、‘伽蓝城’大轮法王、以及‘无色庵’妙音尼姑为首。”
“这三位皆是法相境中的佼佼者,尤其是大轮法王,据说已触摸到‘法相圆满’的边缘,距离释修传说中的世尊境只差一线机缘。有他们支撑,正统派系根基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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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锋一转,语气微沉:“而叛逆一方,则以‘小须弥山’的摩云上人、‘血莲寺’的血莲老魔为首。”
“此二僧早年便修行偏激,摩云上人贪图香火鼎盛,欲行‘人间佛国’之霸道。血莲老魔更是修炼邪异血佛法相,需以生灵精血愿力为祭。他们与赤龙国配合,无非是想趁乱祸乱苍生罢了”
“妖僧邪魔,一并铲除便是!”望舒真人冷哼一声。
“望舒真人稍安勿躁。”玄烛摇摇头,“我等此行,首要目的是稳住局势,击退赤龙国主力,震慑叛逆。摩诃国内部争端,若非必要,不宜过度介入。毕竟,这是佛国内务。”
慈照真人附和地点了点头。
望舒真人却皱了皱眉头:“我等以前便是对他们过于放纵了。”
但玄烛毕竟是此行领导者,她也不好多说。
而且出发前,银月大长老便叮嘱过,他们首要任务是制衡对方顶端战力,若能将他们减员,便再好不过,若不能,也要尽量威慑他们,让金丹境界不敢贸然出手,后面再联合摩诃国幸存势力反攻。
当他们距离金磐山还有五千里时,传音玉简突然收到新的求助消息。
“伽蓝城紧急求援?”玄烛眉头一皱。
“大轮法王也撑不住了?”慈照真人诧异道。
玄烛目光扫过战场全局,又看了看金磬山方向,迅速决断:
“眼下唯有兵分两路。望舒,你与霜魄前去解宝幢法师之围。慈照,你我二人前往怒江原,助大轮法王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