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陆寒打开副驾车门,妇人抱着孩子从车上下来。
脚刚沾地就把孩子护得严实,又整了整衣襟,才朝着看门大爷客气笑了笑。
看门大爷瞥了眼她怀里的孩子,径直问妇人:“女同志,你男人叫啥名?是哪个车间的?我去给你通个话。”
妇人连忙应声:“大爷,我男人叫刘维林,不过我不知道他是哪个车间的,只知道他在钢铁厂上班。”
“刘维林?”
大爷眉头一蹙,低头咂摸了半天。
“嘶”——。
忽然倒吸一口凉气,抬眼看向妇人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
他没再多问,转身拉着陆寒往门卫室旁边走了几步。
两人离妇人远了些,见大爷这神情,陆寒心里犯嘀咕,疑惑地看向看门大爷:“大爷,这是咋了?有啥不对劲的?”
大爷往妇人那边瞥了眼,神色有些凝重,压低声音:“小子,这事怕是麻烦了。
那刘维林我倒是认识,在炼钢车间当技工,可从没听说他成家了,更别说有孩子。
还有……那个……”
话说半截,他咂咂嘴,又咽了回去,满脸难色,眼神又往妇人那边瞟了瞟。
“大爷,有话您就直说,别瞒着了。”
陆寒皱着眉,从背包里摸出一包牡丹烟,递了一支过去。
“咔嚓”
又掏出打火机打着,火苗窜得老高,他微微侧过身,用手挡着风,把火苗凑到大爷嘴边。
大爷就着火星吸了一口,烟卷燃起来,他狠狠抽了一大口,才咬着牙说道:“那刘维林……怕是在外头搞破鞋呢!
前阵子总见个女人来厂里找他,穿得花里胡哨的,走路扭扭捏捏,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家。
我原先还当那是他媳妇,现在看来……”
他往妇人那边努了努嘴:“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家里人吧?
这要是闹开了,在厂里可是大事!
搞破鞋那是要受处分的,轻了记大过、全厂通报批评,重了直接开除,还得拉去批斗,让全村人指着脊梁骨骂!”
陆寒心里一沉,这年代搞破鞋可是天大的丑事。
他看向那边还在眼巴巴望着厂门的妇人,心里叹了口气,这趟门,怕是要变成一场糟心事了。
“大爷,这事当真?您没认错人吧?”
陆寒又问,总盼着是误会。
大爷把烟卷儿掐灭,剩下半支顺手夹在了耳朵上,对陆寒摆了摆手,语气笃定地说:“错不了!这事儿我敢打包票,绝对是真的。”
那刘维林左眉骨有颗痣,那女人前两天还来给他送过饭,俩人在厂外老槐树下黏糊,我看得清清楚楚!
这事儿要是捅开,厂里肯定得通报批评,搞不好还得开批斗会,把他俩拉到台子上示众!”
“不行,这事儿我得赶紧通报厂里,让领导来处理。
不然真闹大了,我这看门的也担责任。”
说着就转身要走。
陆寒心头一紧,赶忙拦住了他:“大爷,这事您先别声张,也别忙着通报。
先让婶子见着刘维林,把事儿说开,要是真有这事,也好让她自己有个准头。”
大爷愣了愣,叹口气:“你这小子心善,可这事瞒不住啊!
这搞破鞋是作风问题,厂里查得严,要是被领导知道我知情不报,我这看门的差事都得丢!”
“放心吧大爷,这事我替您担着。”
陆寒按住大爷胳膊,语气笃定,“我先带人进去找沈科长,我跟他先通通气,凡事有他拿捏,既不耽误处置,也能先给婶子讨个公道,比您贸然通报稳妥。”
大爷迟疑片刻,点了点头:“行,你们进去吧。”
陆寒应声谢过,转身快步走到妇人跟前,语气温和:“婶子,大爷说刘师傅在炼钢车间,还没下班呢,我先带你去找他们领导,让他帮忙喊一声。”
妇人眼里亮了亮,连忙抱紧孩子点头:“多谢小同志,真是太麻烦你了。”
陆寒笑了笑,领着娘俩往厂里走去。
厂区里轰隆隆的机器声震得耳朵发沉,路上随处可见沾着煤灰的工人,三三两两往车间赶。
陆寒熟门熟路奔办公楼,妇人紧紧跟着,怀里孩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很快,就来到了沈长风办公室门口,抬手轻轻敲了两下。
“进。”
屋里传来沈长风那熟悉的声音。
陆寒推开门领着妇人走了进去,办公桌后穿中山装的中年男人抬头,正是沈长风,见了陆寒立马笑着起身:“小陆?今儿咋有空过来了?”
说着目光扫过身后抱孩子的妇人,神色添了几分疑惑。
陆寒上前半步,抬手介绍:“沈科长,这位婶子是炼钢车间刘维林的家属,专程从清水镇赶来寻他。”
沈长风眉头一蹙,伸手招呼几人落座:“小陆快坐,女同志你也坐,别急。
刘维林我知道的,是炼钢车间的技术骨干,我马上让人去把他喊来?”
妇人抱着孩子缓缓坐了下来。
陆寒见状,给沈长风使了个眼色,轻声说道:“沈科长,我有点事想跟您单独说一下,咱们出去谈吧。”
沈长风心领神会,点了点头,随即跟着陆寒朝外走去。
陆寒转身对妇人温和地说:“婶子,您先坐着稍等一会儿,我跟沈科长有些私事要谈。”
妇人连忙点头,双手紧紧攥着衣角,轻声应道:“哎,好,麻烦你了小同志。”
两人走出办公室,陆寒顺手把门带上,来到走廊的尽头。
陆寒深吸一口气,将刚才从看门大爷那里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沈长风。
沈长风听后,眉头紧锁,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这事儿确实棘手,在厂里搞破鞋,这是严重违反纪律的行为。”
他顿了顿又说:“但咱们也不能仅凭一面之词就下定论,得先调查清楚。”
陆寒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没让大爷直接通报。
我想先让婶子和刘维林见面,把事儿说开,如果真有其事,也好让他们自己有个准备。”
沈长风沉思片刻,然后说道:“行,那就这么办。
我先去炼钢车间把刘维林叫来,你们在这里稍等片刻。”
说完,他转身离去,步伐坚定而有力。
陆寒回到办公室,妇人正抱着孩子坐在那里,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安。
陆寒安慰道:“婶子,别担心,沈科长已经去叫刘师傅了,一会儿就能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