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暖意正浓,八宝茶的甜香还在鼻尖萦绕,知青们脸上的惊叹劲儿还没散去。
陆寒看着众人眼里的羡慕与隐隐的怅然,刚想开口说些什么,高占越忽然叹了口气。
他往前凑了凑身子,手肘撑在膝盖上,语气里满是疑惑与感慨:“陆寒,村里人都说你是初中毕业,可凭你的学识和本事,我是一点都不相信。
“唉”,
我们这帮知青,个个都是正经高中毕业,可到头来还不是窝在村里下地挣工分。
以前总听人说学历越高本事越大,可自从认识你,我是真觉得,学历这东西,压根一点都不重要。”
这话一出,屋里瞬间静了几分。
其他知青也纷纷点头附和,高晶晶轻声道:“可不是嘛,我们读了十几年书,现在干的活跟没读过书的村民也没两样。”
董微也蹙着眉点头,显然心里都有这般想法。
陆寒闻言,眉头当即皱了起来,端着搪瓷杯的手顿在半空。
他抬眼看向高占越,语气一下子认真起来:“学历怎么会不重要呢?
虽说学历高低不能完全代表一个人的本事大小,可它是块实实在在的敲门砖,更是咱们安身立命的底气。
他放下杯子,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沉稳有力:“我虽说只是初中毕业,可这些年从没停下过读书。
不管是农桑种植还是医理算数,能学的都学,不然哪来的本事去沧州当医生?你们都是高中毕业,这就是你们最大的本钱,可不能这么想。”
高占越愣了愣,挠了挠头没吭声,眼里却多了几分思索。
陆寒又接着说:“你们觉得憋屈,那是眼下时运没到,不是学历没用。
要是没这高中底子,往后就算有机会摆在跟前,你们也抓不住。
咱先不说别的,就说这工农兵大学生的推荐名额,公社先看的就是文化底子。
你们有这学历,才能站到跟前争,这就是学历的用处。”
“什么工农兵大学生推荐名额?”
高晶晶一脸茫然地开口,说着转头看向身旁几人,眼里满是疑惑,“我怎么不知道?”
其他人也纷纷摇了摇头。
董微蹙着眉接话:“是啊,从没听大队长提过这事,连村里人都没说过。”
陆寒见状轻笑一声,慢悠悠道:“你们没听说很正常。
咱这靠山村底子薄,初中生都没几个,更别提高中生了。
他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轻轻喝了一口:“所以这两年公社往下拨工农兵大学生名额,压根轮不着咱们大队,都给了那些有高初中学历、适龄青年多的大队。”
他顿了顿,看着众人恍然大悟的模样又道:“往年名额下来,公社先看各村文化底子。
咱村没拿得出手的文化人,报上去也过不了审,大队长索性连提都不提,所以我说你们没听说很正常。”
高占越听后,身子猛地往前探了探,眼里闪着光:“那如果咱们村里有名额了,我们知青有没有机会?”
陆寒起身往火炉里添了块煤,火苗“噼啪”跳得更旺了,映得他脸上亮堂堂的。
他抬眼笑道:“咋没有?这名额本就优先给根正苗红、有文化的适龄青年,你们知青正好对上条件,凭啥没机会?”
高占越一下子激动起来,手都有些发颤:“真的?那意思是我们还能去考大学?”
“不是考,是推荐。”
陆寒笑着纠正:“先得大队里社员评议,看平时表现好不好,干活勤快不勤快,跟大伙处得咋样;评议过了再往公社报,公社审核完送县里,最后才能定下人选。”
马杰挠了挠头,有点犯嘀咕:“可一共就一个名额吧?
那要是咱们几个都争,岂不是要闹别扭?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尴尬。”
陆寒瞥他一眼,语气沉了些:“争什么争?
每年都有一个名额,你们可以商量着来。
都是一起下乡的知青,没必要因为一个名额伤了和气,不值当。”
一旁赵娜抱着豆豆,指尖轻轻顺着它柔软的绒毛,闻言率先开口表态:“这个名额我不参与,我感觉在村里当计分员挺好。”
说着,她偷偷瞟了一旁的陆寒一眼。
她话音刚落,高晶晶立马摆手附和:“我可不参加!
我来农村是自己主动报名的,就是一心想着为农村建设出份力,上不上大学的,没那么重要。”
张芳芳跟着点头,眉眼透着实在:“我也不凑这个热闹,现在当村医挺好。
这名额你们几个争吧,我不争。”
屋里瞬间静了两秒。
马杰愣道:“你们仨咋都不掺和?
这可是跳农门的好机会啊,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董微笑笑,语气轻快:“我跟晶晶想法差不多,觉得现在的日子也挺好。
名额就让给高占越和马杰吧,他们俩平时干活最卖力,该他们去。”
陆寒看着几人坦荡的样子,眼底露着赞许,开口道:“这名额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呢!你们也不用让来让去了。
我还有个好消息没说呢。”
众人闻言,目光齐刷刷投向陆寒,眼里满是好奇。
董微忍不住开口问道:“还有啥消息能比工农兵大学生名额更好?”
陆寒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众人,神色当即严肃起来,压低声音沉声道:“这消息确实比工农兵大学生名额还好。
但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我可以告诉你们,你们必须保证烂在肚子里,绝不能往外透半个字,不然不光你们有麻烦,我也得跟着遭殃。”
知青们顿时精神一振,纷纷点头。高占越忙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咱嘴严着呢,打死都不说出去!”
马杰也跟着附和:“就是,咱知青跟你是一条心,半个字都不会往外漏!”
陆寒见状,往门口瞟了一眼,才凑近火炉,声音压得更低了:“我得到个准信,再有两年,就恢复高考了。
到时候是实打实凭本事考大学,考上了就是正经大学生,可不是工农兵大学生能比的,那才是真真正正靠自己挣来的前程!”
“恢复高考?”
马杰和高占越惊得站了起来,眼睛瞪得溜圆,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
马杰手里的搪瓷杯都差点没端稳,颤声问:“这这是真的?”
炉火“噼啪”响着,映着众人震惊又激动的脸庞,暖烘烘的屋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