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窟中的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柳雨薇维持的“冰火轮回”领域剧烈震颤,边缘处已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痕。
领域中心,重剑尊的怒吼如同困兽,每一次玄冰重剑的斩击都让领域的冰火漩涡光芒暗淡一分。
柳雨薇嘴角的血迹已连成线,滴落在冰面上,她冰蓝色的眼眸死死盯着领域,燃烧着近乎决绝的光芒。她知道,自己最多还能撑十息。
另一侧,被双忧、媚姬联手压制在坑中的冰锥尊,虽道基受损、行动被封,但那双冰蓝眼眸中的怨毒与疯狂却愈发炽烈。
他体表的“封灵古符”光芒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周身开始有细碎的冰晶重新凝聚,试图冲破毒雾与蛮力的封锁。双忧巨兽身上的冰霜越来越多,动作明显迟缓;媚姬脸色惨白如纸,七情水晶的光芒已微弱如风中残烛。
三十息的生死时限,已过去十八息。
而战场中央,那悬浮的万载玄冰心棺,依旧静静矗立,七根暗蓝色锁链如同活物般缓缓收紧,每一次收紧,棺中女子苍白的眉头便蹙紧一分。
姜帅擦去嘴角因反噬溢出的鲜血,将几乎脱力的右手从斩念刃刀柄上移开。他没有时间调息,没有时间恢复。目光越过短暂僵持的战场,牢牢锁定冰棺。
母亲就在那里。等了无数年,受了无尽苦。
他迈开脚步,步伐有些踉跄,体内蚀龙煞气与斩念净化之力因刚才那超越极限的一刀而彻底失衡,如同两头发狂的凶兽在经脉中冲撞、撕咬,每一次冲撞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混沌仙力几乎枯竭,识海也因过度催动“归源”真意而传来针扎似的刺痛。
但他脚步不停。
一步,两步……走向冰棺。
怀中的玄火鉴,早已滚烫得如同烧红的烙铁。此刻,当他真正靠近冰棺三尺之内时,玄火鉴的反应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激烈!
“嗡——!”
鉴身剧烈震颤,发出一声清越悠长的鸣响,不再是简单的红光,而是爆发出如同小型太阳般的炽烈光华!红光凝如实质,如同燃烧的血液,将姜帅整个胸膛映照得一片通红。
鉴身表面,那与母亲面容依稀相似的虚影前所未有的清晰,甚至能看清她眼角细微的纹路与唇边那一丝倔强的弧度。
更奇妙的是,当玄火鉴的红光照射到冰棺表面时,冰棺内部,对应心脏位置,竟也亮起了一点微弱却同源同质的温润红光!那红光虽暗淡,却顽强地穿透厚重的玄冰心棺壁,与玄火鉴的光芒遥相呼应!
一内一外,母子血脉相连的至宝,跨越棺壁与岁月的阻隔,产生了共鸣!
姜帅福至心灵,毫不犹豫地将玄火鉴按向冰棺正中心,对应内部红光的位点。
“娘……孩儿来救您了!”
他低吼一声,将体内残存的所有混沌仙力,毫无保留地注入玄火鉴!不仅如此,他更引动了自身血脉中属于东方世家的那一半力量,尽管稀薄,尽管不纯,但此刻在玄火鉴的加持与母子血脉的共鸣下,却仿佛被点燃、被唤醒!
玄火鉴的红光瞬间暴涨,化作一道凝练如岩浆般的光柱,狠狠冲击在冰棺表面!
然而,万载玄冰心之所以被称为连仙尊都难以破开的天地奇物,绝非虚名。
红光与棺壁接触的瞬间,并未能立刻熔化冰层,反而激起了冰棺本身蕴含的极致防御。
棺壁表面,那暗蓝色的冰系法则脉络如同被惊动的神经网络,骤然亮起!无数古老、玄奥、蕴含着绝对冻结与封禁意志的符文在脉络中浮现、游走,构成一层坚不可摧的法则屏障,死死抵挡着玄火鉴的侵入。
与此同时,缠绕冰棺的七根“七星镇魂锁链”仿佛受到了挑衅,同时剧烈震动!锁链上那些暗沉的血色符文疯狂闪烁,爆发出更加浓烈的怨念寒煞,如同七条毒蛇般顺着锁链蔓延向玄火鉴红光冲击的位置,试图侵蚀、冻结、污染这股外来的“温暖”力量。
玄火鉴的红光在冰棺表面艰难地推进,每前进一丝,都伴随着“滋滋”的剧烈能量对抗声。红光与冰蓝法则屏障、暗红怨念寒煞交织、湮灭,迸发出令人目眩的光屑与冰晶。
姜帅只感觉自己的仙力如同决堤洪水般倾泻而出,被玄火鉴这个无底洞疯狂抽取。不仅如此,冰棺与锁链传来的反震之力,夹杂着冻结神魂的寒意与侵蚀道心的怨念,顺着玄火鉴与他的联系,狠狠冲击着他的身体与识海!
“噗!”他再次喷出一口鲜血,鲜血落在冰棺表面,瞬间被冻结,但其中蕴含的微薄混沌气息与血脉之力,却似乎让玄火鉴的红光又顽强地推进了半分。
还不够!远远不够!
按照这个速度,耗尽他所有力量,恐怕也只能在冰棺上蚀出一个小坑!
就在这时——
识海深处,那页一直散发着微光的混沌天书,书页无风自动,轻轻一颤。
一股温和、稳定、仿佛能包容万物、平息一切冲突的奇异波动,自天书中传出,顺着姜帅的神念,流淌向他持握玄火鉴的手臂,最终注入那炽烈的红光之中。
这股波动并非强大的能量,更像是一种“调和剂”,一种“稳定锚”。
它所过之处,姜帅体内剧烈冲突的蚀龙煞气与斩念净化之力,竟然出现了短暂的、极其脆弱的平衡趋势,虽然依旧危险,却让他能稍微分出更多心神操控玄火鉴。
而注入红光中的天书波动,则让原本有些狂暴、有些分散的玄火鉴力量,变得内敛、凝聚、更具“渗透性”。
红光不再是与冰棺法则硬碰硬,而是开始尝试寻找法则脉络的“间隙”,如同最细密的水流,无孔不入地渗透、瓦解。
冰棺表面的冰蓝法则屏障,在天书波动的“调和”与玄火鉴血脉之力的“渗透”下,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发丝般的裂纹!
就是这一丝裂纹!
玄火鉴的红光如同找到了突破口,猛地钻入裂纹之中!
“咔……嚓……”
一声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冰裂声,在死寂的冰窟中,却如同惊雷般清晰。
冰棺正中心,被红光持续冲击的位置,一道头发丝粗细的白色裂痕,悄然浮现。
裂痕虽小,却打破了万载玄冰心“完美无缺”的防御神话!
也就在这一瞬间——
冰棺内部,那点微弱的、与玄火鉴共鸣的红光,骤然明亮了数倍!
棺中,东方璃玥那如同冰凋般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身体,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指尖,微微蜷缩。
长长的、覆盖着冰晶的睫毛,如同被风吹动的蝶翼,极其艰难地、颤抖着……掀开了一丝缝隙。
缝隙之下,是一双因长年不见天日而显得有些模糊、却依旧清澈、依旧蕴含着不屈意志的眼眸。
那眼眸透过厚重的、布满裂痕的冰层,跨越了生与死、囚禁与自由的漫长距离,准确地……落在了冰棺外,那个满脸血污、眼神却亮得吓人、正拼命将力量注入玄火鉴的青年脸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冰窟的震荡,领域的轰鸣,锁链的收紧,敌人的怒吼……一切声音都远去了。
她的目光,带着初醒的迷惘,带着跨越无数岁月的思念,带着难以言喻的悲恸与狂喜,如同最轻柔的羽翼,拂过姜帅的脸庞。
她干裂的、毫无血色的嘴唇,极其轻微地、颤抖地……动了动。
没有声音传出。
但姜帅却清晰地“听”到了,那声直接响彻在他灵魂深处的、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呼唤:
“帅……儿……”
两个字。
跨越了千山万水,跨越了生死囚笼,跨越了漫长而绝望的等待。
姜帅浑身剧震,眼眶瞬间通红,视线被汹涌而出的热泪彻底模糊。
“娘……!”
他哽咽着,几乎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能更加疯狂地、不顾一切地将所有能调动的力量注入玄火鉴!
玄火鉴红光再盛!在母亲苏醒意志的呼应下,在混沌天书波动的辅助下,在姜帅近乎燃烧生命的催动下——
“卡察察——!”
冰棺表面的裂痕,以那道发丝般的白痕为起点,骤然蔓延、扩散!如同蛛网般爬满了一大片棺壁!
封印,松动了!
但与此同时——
“轰!”
柳雨薇的冰火轮回领域,终于不堪重负,轰然破碎!重剑尊咆哮着冲出,玄冰重剑带着滔天怒火与杀意,直斩正在破棺的姜帅后背!
“吼!”另一边,冰锥尊额头上的“封灵古符”彻底暗澹、碎裂!他震开双忧与媚姬的压制,虽气息不稳,却凝聚出数十枚新的冰锥,尖啸着射向姜帅与冰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