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尘荷赤足踩在冰凉的地砖上,手中握着一只狼毫大笔,笔尖饱蘸着混合了朱砂、公鸡血的红色颜料。
她闭目凝神,调整着呼吸的节奏。
随着胸廓微微起伏,一股无形的气机开始在她周身流转,那一袭黑色旗袍轻轻摆动。
“起。”一声轻喝,女道士动了。
身形如游龙般在大厅内穿梭,手中的狼毫笔走龙蛇,在地板、墙壁、承重柱上留下了一道道繁复晦涩的符文。
每一笔落下,都会亮起微弱的红光。
道门正宗“九宫八卦锁灵阵”,揉合了穆家独门秘法—“困尸局”。
以后院那尊石虎为阵眼,以那颗散发着圣洁光辉的天使之心为内核,通过地脉的走向,将整个济世堂的气机连成一片。
“干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
穆尘荷口中念念有词,最后一笔重重地点在了门坎青砖上。
“嗡—!”
空气中传来了一声隐隐的虎啸,一股肃杀之气凭空而生。
穆尘荷满意地收起毛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喧闹的人声。
“都吃饱了吧?吃饱了就好好干活!早点弄完,早点能拿到药!”
“放心吧陆老板!”
“哐当”一声,大门被推开,陆阳领着那帮刚刚在茶餐厅风卷残云了一顿的壮汉回来了。
刚一进门,所有人的脚步都钉在了原地。
原本空旷的大厅,此刻布满了鲜红如血的诡异纹路,看起来就象是一个刚刚进行过某种邪恶仪式的现场。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朱砂味和血腥气。
那个带头的纹身壮汉咽了口唾沫,手里的大锤差点砸在自己脚背上:“陆————陆老板,这是————装修风格?”
他给黑帮老大装修过地下室,也没见过这么疹人的场面啊。
陆阳也是眼皮一跳,看向站在中央的穆尘荷,心说这“防盗系统”是不是有点太硬核了?
“愣着干什么?”穆尘荷瞥了众人一眼:“剩下的就是你们的事。”
她指了指地上的那些红色符文:“直接铺地板,刷墙漆,把这些东西全部盖住。记住,不许破坏任何一道纹路,否则————”
女道士冷笑一声,手指轻轻弹了弹旁边的一根柱子。
“滋啦一”
柱子上的一道符文猛地亮起,将旁边的一只苍蝇电成了焦炭。
“咕咚。”
几个壮汉同时吞了口唾沫,看着脚下的地板,仿佛踩在了一片雷区上。
“听见没有?!”陆阳拍了拍巴掌:“穆大师的话就是圣旨!都给我小心点,谁要是弄坏了我的阵法,别说药了,我让他这辈子都不举!”
“是是是!明白!”
在“不举”的威胁下,这帮壮汉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专注力。
他们象是捧着炸弹一样捧着地板砖,轻手轻脚地复盖在那些红色的纹路上,连大气都不敢喘。
穆尘荷走到陆阳身边,接过他递来的一瓶冰水,仰头喝了一口。
“怎么样?这阵法还满意?”
“相当满意。有了这玩意儿,以后晚上睡觉都不用锁门了。”
“别高兴得太早。”穆尘荷泼了盆冷水:“阵法是死的,人是活的。真要有高手硬闯,这也就是个预警的作用。”
“这就够了。”陆阳看着逐渐被复盖的符文,“至少不用担心被人半夜摸到床头。”
就在两人闲聊之际,阁楼的楼梯口突然传来一声惨绝人寰的嚎叫。
“啊—!法克!什么鬼东西?!”
紧接着是一阵噼里啪啦的滚落声。
“嘭!”一个黑影从楼梯上滚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地板上,溅起一片灰尘。
“烫烫烫!我的屁股!我的脚底板!”
卡里乌斯从地上弹射而起,双手捂着屁股,在那儿疯狂地跳着踢踏舞。
“你们在楼下搞什么恐怖的东西?!”
恶魔一边拍打着屁股上的火星,一边悲愤地控诉两人。
陆阳和穆尘荷对视一眼,看着这倒楣蛋狼狈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看来效果比预期的还要好。”穆尘荷嘴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连高阶恶魔都要吃个大亏,用来对付那些不入流的邪祟简直是大炮打蚊子。
“笑!你们还笑!”卡里乌斯气急败坏,“这是虐待!是迫害!”
“行了行了,别叫了。”
穆尘荷从袖口里摸出一枚用红绳穿着的铜钱,随手丢了过去:“拿着这个。”
卡里乌斯手忙脚乱地接住铜钱,狐疑地看了一眼:“这什么破玩意儿?”
“这是阵眼的信物。”穆尘荷解释道:“带着它,你的气息就会被阵法识别为“自己人”,不想变成烤全魔就在脖子上挂好。”
恶魔闻言,赶紧把铜钱挂在脖子上,小心翼翼地塞进衬衫里贴身放好,生怕掉了。
果然,那种灼烧感瞬间消失了。
“呼————吓死爹了。”卡里乌斯抹了把冷汗,随即又换上了一副谄媚的嘴脸凑到陆阳身边:“bro,这玩意儿还有多的吗?能不能给我那帮地狱的兄弟也整几个?以后这儿就是咱们的安全屋啊!”
“滚。”陆阳翻了个白眼。
“对了。”他象是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穆尘荷:“既然这阵法对恶魔反应这么大,那茱莉亚和艾米莉亚————”
“放心,我有数。”
穆尘荷早有准备,又掏出两枚早已制作好的玉符,递给陆阳。
“茱莉亚是魅魔,必须要随时戴好;至于那个克罗克家的小丫头————”
“她的血脉里残留着神”的气息。这种气息和道家阵法也是相冲的,带着防身总是没错。”
陆阳接过玉符,入手温润,上面雕刻着细腻的云纹,显然是费了一番心思。
“谢了,穆道长。”
“少来这套。”穆尘荷傲娇地转过头去监工了。
陆阳拿着玉符来到后院。
两个女孩还在睡懒觉,被叫醒时都是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
“这是什么?定情信物吗?”艾米莉亚揉着惺忪的睡眼,看着手里的玉符,迷迷糊糊地问道。
陆阳帮她把玉符戴好,随口胡诌:“这是护身符,能保佑你考试不挂科,千万别摘下来。”
“真的?太好了!”她立刻如获至宝地捂在胸口。
茱莉亚接过玉符的一瞬间,脸色微变。
她能感觉到,这块玉佩明上带有一种独特的力量。
深深地看了陆阳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凑过去在他脸颊上轻轻啄了一下。
“早安,我的主人。”
与此同时,万迈克尔空之上。
一架印着意大利航空公司标志的波音747客机,正穿破云层,朝着旧金山国际机场呼啸而去。
头等舱内,气氛压抑得令人室息。
所有的遮光板都被拉了下来,舱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盏阅读灯散发着光芒。
——
四名身穿白色镶金边牧师袍的男子,分别坐在过道两侧,神情肃穆,手中捧着厚重的《圣经》,正在低声默诵。
而最前方的那个宽大座椅上,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穿着一身猩红色的枢机主教长袍,胸前挂着一串硕大的黄金十字架,在灯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泽。
老者的脸上布满了岁月的沟壑,但眼神矍铄,丝毫不见老态。
“主教大人。”
坐在左侧的一名年轻牧师合上经书,声音中带着愤慨:“旧金山警方已经封锁了圣道明堂的废墟,对外宣称是————地下燃气渠道老化引起的坍塌事故。”
“燃气渠道?”阿方索主教缓缓睁开眼,发出一声极其轻篾的冷笑:“这帮世俗的官僚,掩盖真相的手段永远这么拙劣。”
“一座屹立百年的圣堂,主的地上行宫,竟然会被燃气”这种污秽的东西摧毁?这是对主最大的亵读!”
“安东尼那个废物!”另一名身材魁悟的牧师握紧了拳头,骨节啪啪作响:“拥有那么多的圣器和资源,竟然连一座教堂都守不住!简直是教廷的耻辱!”
阿方索主教抬起手,制止了手下的抱怨。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借着灯光仔细端详。
照片有些模糊,显然是从远处的监控探头截取的。
画面中,圣道明堂的穹顶正中央,裂开了一道触目惊心的缝隙,仿佛被天神用巨斧从中间劈开。
而在那废墟之上,隐约可见残留的白色光晕。
“那不是普通的攻击。”
“那种残留的威压——————安东尼虽然无能,但也不是会被普通异端随意宰杀的羔羊。”
“能做到这一点的,绝非泛泛之辈。”
他将照片扔在桌板上,眼中杀机毕露:“西拉斯大人的灵魂之火在至高天熄灭了,这是自中世纪以来,从未有过的惨剧。”
“不管凶手是谁,是地狱的恶魔,还是那些东方的异教徒————这一次,必须要用鲜血来洗刷这份耻辱。”
“大人,我们要怎么做?”年轻牧师问道:“直接动用裁判所的雷霆手段吗?可是按照《四方协定》————”
“协定?”阿方索冷哼一声:“当圣堂倒塌的那一刻,协定就已经是一张废纸!”
“旧金山的地下世界已经烂透了,既然当地的秩序无法维护主的尊严,那就由我们来重建秩序。”
“我要把那些藏在阴沟里的老鼠,一只一只地抓出来,钉在十字架上烧死!”
“是!”四名牧师齐声应道,眼中燃烧着狂热的火焰。
两个小时后,旧金山国际机场。
作为全美最繁忙的机场之一,这里永远人潮涌动。
阿方索主教一行人并没有走信道,而是混在普通的旅客队伍中,排队等待入关。
尽管他们脱去了显眼的主教袍,换上了普通的黑色教士服,但那种常年身居高位养成的气质,依然让他们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周围的旅客下意识地避开了他们。
“这帮洋和尚,排场还挺大。”
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一个戴着棒球帽,背着单肩包的年轻亚裔男子,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这群人。
他看起来也就二干出头,穿着一身嘻哈风格的潮牌,脖子上挂着一副beats耳机,看起来就象个来美国旅游的普通游客。
“啧啧啧,这杀气,隔着三米远都能闻。”
年轻人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显得饶有兴致:“看来旧金山是真出大事了啊,连梵蒂冈这帮老古董都坐不住了?”
他的目光在阿方索那张阴沉的老脸上停留了片刻,心中暗自嘀咕:“这老头看着有点眼熟啊————好象在家族的极度危险人物”名录里见过?
叫什么来着————”
年轻人撇了撇嘴,收回了目光。
他这次来美国,可不是为了管这帮洋鬼子的闲事。
脑海中闪过一道熟悉的倩影,眼中闪过一抹邪光:“表姐啊表姐,抓个没有修为的家族叛徒,花了这么久,还没搞定。”
“惹得老爷子大发雷霆。”
“这次要是抓不到你,我也别想回去了。”
年轻人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一枚造型古朴的铜钱,在指尖灵活地翻转着。
“不过话说回来————听说这边的“同道中人”也不少。”
“要是能顺手干几票大的,回去在老爷子面前,也能帮表姐将功补过吧?”
“毕竟,那身材————帮她一把,怎么也得让我舒服一下?”
随着队伍缓缓挪动,他跟着前面那群杀气腾腾的牧师走到了海关柜台。
“!”海关官员敲了敲桌子。
年轻人摘下墨镜,露出一张帅气的脸庞,笑嘻嘻地递上了自己的护照。
“来美国做什么?”官员例行公事地问道。
“探亲,顺便旅游。”年轻人眨了眨眼,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听说旧金山的金门大桥很适合————蹦极?”
官员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在护照上盖下了入境章。
“祝你好运,疯子。”
年轻人接过护照,吹着口哨走出了航站楼。
“旧金山————我来了。”
“穆尘荷,你最好藏得深一点,别让我太容易找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