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魂村,铁匠铺内。
六岁的唐三利落地将饭菜摆上桌。
里屋的木门被推开,唐昊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出来,满身酒气在狭小的屋子里弥漫开来。
他看也不看唐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抓起碗筷就开始狼吞虎咽。
稀粥顺着他的胡须滴落,他却浑然不觉,只顾着将食物囫囵咽下。
唐三安静地坐在对面,目光在父亲憔瘁的脸上停留片刻,欲言又止。
唐昊似乎察觉到儿子的异样,抬起浑浊的眼睛瞥了他一眼,喉结上下滚动着,象是要说什么。
但最终他只是打了个酒嗝,推开空碗,摇摇晃晃地又回到了里屋。
唐三默默收拾碗筷。
他确实想打听母亲的事,以孩童思念母亲为由头开口,本该顺理成章。
可他终究不是真正的六岁孩童。
前世在唐门的二十馀年光阴,早已将谨慎二字刻进骨子里。
再加之那场匪夷所思的“人生仿真”,更让他不得不深思熟虑。
仿真中的经历清淅地告诉他,即便到了十二岁,父亲也从未透露过母亲的只言片语。
这绝不寻常!
他反复推敲,得出两种可能:
要么此事有着难以启齿的隐情!
要么母亲可能已经
而且在背后应该也藏着极其可怕的敌人,让父亲只能借酒消愁,将真相深深埋藏。
这个推断,让父亲如今的颓唐模样有了解释。
更何况仿真中傅诗晏那句质问犹在耳畔:
“普通的蓝银草,有资格与天下第一器武魂昊天锤形成双生武魂吗?”
“天下第一器武魂”这个称谓,让唐三意识到自己这个铁匠父亲绝不简单。
而他最终选择沉默的根本原因在于,他无法解释消息来源。
他不可能凭空向父亲求证“母亲是不是蓝银草一族的皇者”这种具体到惊人的问题。
“人生仿真器”与他的穿越者身份、唐门绝学一样,被唐三列为必须深埋心底的最高机密。
虽然尚未完全相信系统和仿真内容的真实性,但
万一呢?
一个能预演未来的存在,其价值与危险同样巨大。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他前世就懂。
况且系统声称他的穿越与之有关,而仿真中的体验真实得可怕,每个细节都历历在目,由不得他不慎重。
“再等等吧!”
唐三拿定主意,“再等三个月。一切等武魂觉醒仪式自见分晓。”
若仪式上发生的一切与仿真中别无二致,那仿真器的真实性就将得到印证。
届时关于母亲、关于蓝银草、关于傅诗晏的种种谜团,才算有了追寻的根基。
想通这些,他因母亲之谜产生的焦虑反而平复了,眼下首要的是验证!
日子在期待与隐忧中平稳流逝。唐三每日照常修炼玄天功、紫极魔瞳,打理家务,去村外小山练习唐门绝技。他将所有的疑惑与期待都压在心底,连修炼时都格外专注,仿佛这样就能让时间过得快些。
三个月转瞬即逝。
这日清晨,村长老杰克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铁匠铺门口。
而铁匠铺内,叮叮当当的打铁声有节奏地回荡着。
唐昊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沁满汗珠,正专注地捶打着烧红的铁块。
火星四溅中,他那张饱经风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唐昊,忙着呢吗?”
门外传来熟悉的嗓音,那苍老却温和的语调,与三个月前在人生仿真器中听到的一模一样。
正在帮父亲拉风箱的唐三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望向紧闭的木门。
那一刻,他仿佛能穿透门板,看见老杰克那张布满皱纹却慈祥的脸
唐昊头也不抬,手中的铁锤依旧精准地落在铁块上,只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的“恩”。
唐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震动,快步走到门边,吱呀一声拉开了木门。
午后的阳光洒进来,照亮了老杰克和蔼的笑容。
“小三,来,让爷爷看看。”老杰克笑着对唐三招手。
唐三乖巧地走到老人身前,微微躬身:“杰克爷爷,您好。”
唐昊这才停下手上的动作,冷淡地瞥了一眼:“有事吗?村长。”
老杰克似乎早已习惯他这般态度,也不计较,直接说明来意:
“唐昊啊,小三也快六岁了吧?今年的觉醒仪式,他也应该参加了。”
唐昊闻言,视线在唐三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目光深邃难辨,随即又转向手中的铁胚,淡然回道:
“那就参加吧。哪一天?”
“三天后。”
老杰克笑道,“到时候我来接他就好了。”
若是没有经历过那场人生仿真,此时的唐三定会象仿真中那样,好奇地追问杰克爷爷什么是觉醒仪式。
但此刻,他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一模一样!!!
从老杰克敲门的时机,到父亲那声冷淡的回应,再到方才那几句简短的对话,甚至连父亲擦拭汗水时手臂摆动的弧度,都与仿真中看到的景象分毫不差!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让他头皮微微发麻。
命运的轨迹,竟以如此精确的方式在他眼前重现。
因为没有唐三的追问,老杰克只是慈爱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又嘱咐了几句,便笑着告辞了。
目送老杰克的身影消失在村道尽头,唐三缓缓关上木门,背靠着门板,平复着翻涌的心绪。
现实的印证来得如此迅猛,让他对那“人生仿真器”又信了三分。
他沉默地走回火炉旁,重新拉起风箱。
呼啦呼啦的风声伴随着规律的捶打声,仿佛能抚平他内心的波澜。
他不再多想,将全部精力投入到眼前的工作中。
凭借着玄天功带来的体力和控制力,他很快便将唐昊安排的一万下锻造任务完成了。
将那块锤炼得均匀密实的铁块递到父亲面前时,唐昊接过,随意地掂量了一下,粗糙的手指摩挲过铁块的表面。
随后,唐昊仔细看了看,对着唐三说道:“现在你明白我说的话了吗?”
听到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话语,唐三几乎是下意识地,便说出了在仿真中说过的话。
唐昊果然也如仿真中的那样回话,他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
“那你就在今天下午,继续练习锻造吧。等你把它锻造成拳头大小时,再拿来我看看。”
“是,父亲。”
唐三低声应道,接过那块铁坯,转身走向了自己的锻造台。
他握着沉重的铁锤,感受着那份熟悉的重量,心中却远不如表面看起来那般平静。
又对上了!!!
刚才那短暂对话的每一个字,甚至连父亲点头时那微不可查的幅度,都与仿真中的经历完全重合。
这种精准的、一丝不差的“预演”,让他心底对“人生仿真器”的信任越发深厚。
而三天的时间转瞬即逝。
“小三,爷爷来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