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平日里唯唯诺诺,看人脸色行事的汉子,此刻将积压多年的怨气一股脑儿发泄了出来,下手竟然毫不留情。
周海洋和胖子都看得一怔。
这个张立军,见风使舵的本事倒是炉火纯青,而且抓住机会报复的狠劲,也出乎他们意料。
“爹!”
张海见状想冲过来救,却被胖子瞅准空当,一拳捣在面门上。
顿时鼻血长流,眼前一黑,晕晕乎乎地栽倒在地。
张朝东绝望地环顾四周。
大儿子被打倒在地,二儿子和三儿子躺在那边呻吟。
唯一指望上的本家侄子居然反水倒戈,对自己拳脚相加。
海风吹着他散乱的花白头发,脸上火辣辣地疼,嘴里全是血腥味。
他想起自己刚从医院出来没几天,浑身骨头还疼着,医生叮嘱要静养,难道转眼又要回去住上十天半月?
一种英雄末路的悲凉和深入骨髓的后悔涌上心头,可惜为时已晚。
张朝东这个在海上争强斗狠了大半辈子的老船公,此刻像一只被抽掉了骨头的破渔网,软塌塌地瘫在甲板上,再也抖不起往日的威风。
他勉强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望着周海洋,眼神里交织着刻骨的怨恨和强烈的不甘。
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彻底击垮后,面对绝对力量时难以抑制的惊惧。
他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人,远不是他想象中可以随意揉捏的毛头小子,而是一头能将他连骨带皮都吞下的猛虎。
“周周海洋,”张朝东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还有一丝气力不济的虚弱,“你你到底想咋样?”
这话问出来,气势全无,只剩下求和的味道。
周海洋没有立刻回答。他缓步走到船舷边,望着远处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海面。
波光粼粼,像撒了无数碎金。
这片浩瀚无垠的大海,养育了他,也见证了多少恩怨纠葛,潮起潮落。
他重活一世,本心不愿与人结仇,只想安安分分捕鱼,让自己在乎的人过上幸福富足的日子。
可总有些人,比如张朝东这样的,觉得你年轻,你退让便是软弱,便好欺负。
步步紧逼,想把你踩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
他想起父亲常挂在嘴边的话:“海洋,咱不惹事,但也绝不怕事。海里风浪大,做人腰杆要直。”
他转过身,目光如冰冷的刀锋,划过张朝东灰败的脸:“张朝东,你我之间的这笔账,今天该彻底清算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裁决意味。
张海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胖子用脚牢牢踩住后背,像被钉在甲板上的鱼,徒劳地扭动。
他嘶声喊道,声音因为疼痛和屈辱而变了调:“周海洋!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别把事情做绝了!”
他狠狠咬紧牙关,瞪着发红的双眼看向周海洋,试图保留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
“我做绝了?”
周海洋嘴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冷笑,眼神扫过张海,带着几分怜悯和更多的嘲讽:
“张海,你扪心自问,从开始到现在,究竟是谁不依不饶,把事情做绝?”
“是谁一次次挑衅,一次次想把我往死里整?”
他的目光扫过甲板上横七竖八躺着呻吟的张家人,声音提高了一些,清晰地传到每条围观的船上。
“各位乡亲父老都在场,请大家评评理!我周海洋年纪轻,资历浅,但自问行事对得起天地良心,从不主动欺压乡邻。”
“是张朝东父子,上一次围堵,这一次又备下秽物欲行羞辱。”
“若非阴差阳错,此刻躺在这污秽中呻吟打滚的,便是我周海洋!”
“到那时,他可会对我手下留情?可会觉得事情做绝了?!”
此话一出,渔民们的议论声纷纷响起,话语中多是支持周海洋。
“海洋这话在理!”
“张朝东是自作自受!这种仗势欺人的家伙就是欠收拾!”
“活该!早就该有人治治他了!上次还抢了我家的网位!”
在这片靠实力和信誉生存的海域,周海洋的为人和本事,大家有目共睹。
他捕鱼技术好,又不藏私,乐于助人,很得年轻人和一些明事理的老辈人的心。
相比之下,张朝东平日里的霸道行径,倚老卖老,仗着儿子多、船大欺负小船,早已惹得许多人暗中不满。
此刻见他落得如此下场,不少人只觉得心头畅快,怎么可能帮他说话。
张朝东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想要反驳,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无从辩驳。
这些年来,他确实仗着有三个成年的儿子,在海上没少欺压旁人,占些小便宜。
原以为周海洋一个后生小子,没什么根基,是块容易拿捏的软柿子,正好借此立威。
却没料到踢到了一块又硬又沉的铁板,如今更是让他们父子四人撞得头破血流,颜面尽失。
一时间,悔意像冰冷的潮水,漫上心头,噬咬着他的五脏六腑。
周海洋走到张朝东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老对头:
“张朝东,别说我周海洋得势不饶人。现在,我给你两条路选,你听清楚了。”
“第一条,从今往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们张家的人,见到我和我的人,自动绕道走。以前的事,一笔勾销。”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甲板上那令人作呕的污秽,声音更冷了几分。
“第二条你们怎么弄脏这条船的,就怎么把它弄干净。用舌头,一点一点,舔干净。”
张朝东浑身剧烈一颤,老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这两条路,无论哪一条都是奇耻大辱。
第一条是低头认输,以后在海上再也抬不起头。
第二条更是非人的折磨,比杀了他还难受。
可看着周海洋那双不容置疑,冰冷彻骨的眼睛,他知道这个年轻人绝非虚言恫吓。
周海洋既然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爹!不能答应他!千万不能答应他啊!咱们跟他拼到底!大不了鱼死网破!”
张海在那边嘶吼,奋力地挣扎着,却被胖子踩得死死的,徒劳无功。
可他宁愿拼命,也不愿受这胯下之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