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咬着牙硬撑了十几分钟,陈兴感觉自己的意识都有些模糊了,周围的景象似乎在微微晃动。
汗水流进眼睛里,刺得生疼。
他清晰地感觉到,再这样下去,不需要对方动手,他们自己就会因为严重脱水和中暑而垮掉,甚至可能有生命危险。
一想到脱下雨衣后将要面对的那几十桶大粪,他就不寒而栗。
但相比之下,显然是眼前的闷热更致命。
求生的本能最终压过了面子。
陈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站起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诚恳而卑微,朝着张朝东所在的方向喊道:
“大大叔!这位大叔!咱们咱们有话好商量!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可能,可能是个误会!”
“今天今天算我们不对,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老人家!我们我们给您赔礼道歉!”
“您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行不行?”
耗子和其他人也都用充满哀求,如同待宰羔羊般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张朝东。
他们此刻是真的到了极限。
什么抢渔场,什么报复周海洋,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只剩下最原始的求生欲。
“哦?”
张朝东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用手背擦了擦嘴角,饶有兴致地俯视着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陈兴,故意拉长了声调:
“这么快就撑不住了啊?刚才占着上风的时候,你那股子嚣张劲儿呢?”
“不是要让老子见识你们的厉害吗?怎么,现在成了软脚虾?”
“指望说几句好话让老子放过你?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陈兴强忍着几乎要爆炸的怒火和眩晕感,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继续哀求:
“大叔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嘴贱!是我不知天高地厚!”
“您您就当我们是个屁,把我们放了吧!求您了!”
“哈哈哈”
张朝东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发出一阵畅快的大笑,笑声在海面上传出去老远:
“放了你们?你怕不是热昏了头,在做梦吧!”
一想到周海洋让他吃的那些亏,再看看眼前这几个周海洋的“爪牙”的可怜相,张朝东心里涌起一股扭曲的快意,脸孔也因此而显得有些狰狞。
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这个折辱对方,间接打击周海洋的机会?
陈兴见对方如此不留情面,一直被压抑的怒火和憋屈终于冲破了临界点。
他猛地挺直了些腰杆,虽然依旧虚弱,但语气却带上了几分鱼死网破的狠厉:
“老东西!你特娘的别给脸不要脸!把事情做绝了,对谁都没好处!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把老子逼急了,信不信老子跟你拼个鱼死网破!后果你承担不起!”
“草尼玛的!小逼崽子!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敢威胁我们!”
张朝东还没说话,他的三个儿子如同被触动了逆鳞,猛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指着陈兴厉声呵斥。
他们常年出海,经历过真正的风浪和搏杀,身上自带一股煞气。
“狗杂种!敢威胁我爹?信不信老子今天让你们全都喂了王八,永远上不了岸!”
张海的声音如同寒冰,带着不容置疑的狠绝。
陈兴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他本质上只是个在乡里欺软怕硬,纠集几个无业青年横行霸道的地痞。
何曾真正面对过这种在风浪里讨生活,刀口舔血的狠人?
对方身上那股子杀气是做不得假的。
他顿时慌了神,意识到对面这几人恐怕真不是善茬,惹急了可能真会下死手。
他连忙摆手,语气又软了下来:“别别大哥,大哥们息怒!算算我说错话了!我嘴臭!我该死!”
说着,还象征性地轻轻打了自己一个嘴巴。
“看你那副怂样,好像还挺不服气啊?”张海双手抱胸,冷冷地俯视着他,语气冰寒:
“本来嘛,老子只想替我爹出出气,教训你们一顿也就算了。可看你刚才还敢威胁我爹,老子现在改主意了!”
他顿了顿,伸出两根手指。
“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你们所有人,跪下!给我爹磕三个响头,赔礼道歉,承认你们是有人生没人教的杂种!”
“二,乖乖地,自己把身上那层塑料皮给老子脱了,然后站成一排,让老子们用这些大粪,给你们好好洗个澡!”
“怎么选,你们自己好好的掂量着办!只给你们一分钟考虑的时间,过期不候!”
“什么?!”陈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下跪磕头?
或者脱了雨衣被泼粪?
无论是哪一种,都是他绝对无法接受的奇耻大辱。
他陈兴在村里好歹也算个人物,要是今天干了这事,以后还怎么混?!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
陈兴气得浑身发抖,血液仿佛都冲到了头顶,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都有些劈叉:
“真当我们是泥捏的,没有一点血性吗?!”
“没错!兴哥!士可杀不可辱!跟他们拼了!”
耗子此刻也被逼出了凶性,猛地站起来,挥舞着拳头大声吼道。
与其受这种侮辱,不如豁出去跟对方拼命!
他们好歹也有十来个人,数量上还占着优势。
“对!兴哥!拼了!咱们这么多人,抄家伙!不信干不过他们!”
“就是!太欺负人了!”
“这边有搭钩和梯子!可以爬上去!”
突然有人指着船上的工具喊道。
陈兴扭头一看,眼睛顿时红了!
那是平时用来靠帮或者登船检查网具用的竹梯和带钩子的长杆。
一股破罐子破摔的狠劲涌上心头,他嘶声大吼:
“兄弟们!听见没有!这帮王八蛋不给咱们活路!横竖都是个死!跟老子冲上去!干死他们!草特么的!”
“干!”
早已被闷热和恐惧折磨得濒临崩溃的众人,此刻被这屈辱的条件彻底点燃了怒火,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猛然爆发。
他们纷纷撕扯着身上湿透黏腻的雨衣,胡乱地将其脱掉,扔在甲板上,仿佛挣脱了一层束缚。
然后,赤红着眼睛,嚎叫着冲向船边的梯子和搭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