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黄泉摆渡，残鳞换路
小船在粘稠如汤的暗黄河面上滑行，破开死寂，只留下船篙搅动河水时那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欸乃”声。四周是翻滚不休的灰黄迷雾，把那盏惨白灯笼的光死死压在船周两三尺的范围，再往外，就是吞噬一切的混沌。
龙沐阳站在船尾，浑身肌肉绷得跟石头一样。他不敢放松，右手一直虚按在后腰那冰疙瘩似的戮神矛碎片上，左手则暗暗扣着一丝微弱的雷元，眼睛死死盯着前方摇船的摆渡人。
那披着黑斗篷的身影，机械般地撑着篙，动作僵硬得不像活人。宽大的帽檐压得极低，别说脸了，连下巴都瞧不见一丝。只有那双握着船篙的干枯手爪，在惨白灯光下，泛着一种尸骸般的青灰色。
河面下，似乎总有影影绰绰的东西在游弋。偶尔能听到“咕噜咕噜”的水泡声，或者某种滑腻物体擦过船底的细微声响，让人头皮发麻。龙沐阳能感觉到，无数道充满恶意和贪婪的意念，正从浑浊的河水中投射上来，像针一样扎在他的感知里。
全靠着船头那摆渡人身上散发出的、若有若无却让那些水下东西忌惮无比的气息，这小船才能在这鬼河里安然前行。
“那个……船家，”龙沐阳试探着开口，声音在这死寂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过了这河，对面是什么地界？”
摆渡人动作不停，沙哑干涩的声音从头蓬下飘出，依旧不带丝毫情绪：“幽冥……彼岸……葬地……边缘……”
葬地边缘？龙沐阳心头一动，那岂不是快出去了？他强压住激动，又问道：“方才多谢船家出手。不知……那水里的，是什么东西？”
“黄泉……怨溺……残魂……碎片……依水……而生……嗜食……生气……”摆渡人断断续续地回答，船篙插入水中，带起一捧浑浊的黄水。
龙沐阳听得心里发寒。残魂碎片？这整条河到底淹死过多少玩意儿？
他沉默了一下，感觉右臂那诅咒纹路又开始隐隐作痛，阴冷的气息丝丝缕缕往骨头里钻。他咬了咬牙，决定直接摊牌：“船家，你之前说的船费……除了生气和那‘东西’的气息，可还有别的置换之法？实不相瞒，那‘东西’关系重大，我……”
话没说完，那摆渡人撑篙的动作猛地一顿！
小船随之停下，在粘稠的河面上微微晃荡。
摆渡人缓缓转过身，那低垂的帽檐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对准”了龙沐阳。明明看不到眼睛，龙沐阳却瞬间感到一股冰冷彻骨的“注视”落在了自己身上，让他脊背发凉，按在戮神矛碎片上的手都不由得紧了紧。
“你身上……还有……别的……”摆渡人的声音似乎起了一丝极其微妙的波澜，不再是完全的平板，“龙族……古老……同源……的气息……”
龙族？同源？
龙沐阳先是一愣，随即猛地反应过来——是敖辛前辈的那副龙骨！还有他自己修炼的北冥龙元！
他心思电转，立刻从储物袋中，取出了敖辛骸骨中的一小块指骨。那指骨温润如玉，散发着淡淡的龙威和一丝被死气侵蚀的冰凉。
“船家指的是这个？”
那摆渡人没有回答，但龙沐阳能感觉到，那股“注视”瞬间集中在了这块指骨上。它那干枯的手爪，甚至微微抬起，似乎想要触碰，但最终还是放下了。
沉默了片刻，就在龙沐阳以为它要动手强抢的时候，摆渡人那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和沧桑：
“不够……吾要……逆鳞……”
逆鳞？龙沐阳懵了。龙之逆鳞，触之必怒！那是龙身上最珍贵、蕴含本源龙气最精纯的鳞片！敖辛前辈的骸骨里，确实残留着几片暗淡的、几乎与骨骼融为一体的鳞片痕迹，其中一片位于颈骨位置，形状特异，带着残破的锋芒，很可能就是逆鳞！
可这东西，是敖辛前辈留下的遗物，更是他打算带出去净化死气、助自己修炼的关键之一！给了这摆渡人……
就在他犹豫的刹那——
哗啦啦！
船体周围的水面猛地沸腾起来！四五只之前那种灰白色的“黄泉怨溺”猛地从水下扑出，带着更加凄厉尖锐的嚎叫，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撞向小船外围那无形的屏障！它们扭曲的身体不断冲击，使得那惨白灯笼的光芒都剧烈摇曳起来！
摆渡人猛地将船篙往船帮上一顿！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荡开，那几只怨溺如同被重锤击中，嚎叫着倒飞出去，在半空中就溃散成死气。但更多的黑影，开始在水下聚集，蠢蠢欲动。
“它们……感应到了……龙气……吸引……”摆渡人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急促，“快……决定！”
龙沐阳看着周围越聚越多、几乎将小船包围的黑影，又感受到右臂诅咒那持续的阴痛，知道不能再拖了。龙骨虽好，也得有命用才行！
他一咬牙，从储物袋中，取出了那块位于敖辛颈骨位置的、巴掌大小、边缘残破却依旧能看出不凡形状的暗金色鳞片。鳞片一出现，那股精纯而古老的龙威便弥漫开来，引得水下那些黑影更加躁动不安！
“给你！”龙沐阳将逆鳞递出。
那摆渡人干枯的手爪快如闪电，一把将逆鳞抓了过去，塞入了宽大的斗篷内。
就在逆鳞消失的瞬间，摆渡人身上那股死寂冰冷的气息似乎都活跃了一丝。它不再停留，船篙猛地一撑！
黑色小船如同离弦之箭，速度陡然加快，破开重重迷雾和水中不断扑来的黑影，朝着对岸疾驰！
这一次，摆渡人不再沉默。它一边撑船，那沙哑的声音一边断断续续地传来，带着某种完成交易后的“善意”提醒：
“彼岸……非善地……有‘巡葬使’……游弋……避其……锋芒……”
“你臂上……诅咒……源自……‘弑神之兵’……非此界……之力可解……需寻……至阳……或……同源……之物……平衡……”
“龙骨……失其逆鳞……精华……流逝加快……需尽快……处置……”
几句话，信息量巨大！龙沐阳牢牢记住，心中凛然。巡葬使？听起来就不是好惹的。诅咒的解法也有了方向，虽然依旧艰难。至于龙骨精华流逝……他看了一眼储物袋，心疼得直抽抽，这船费真他娘的贵！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浓雾终于渐渐稀薄，隐约能看到一片更加深邃的黑暗轮廓，像是岸边的山崖。
小船速度减缓，轻轻靠向一片同样由黑色岩石构成的河滩。这里的雾气淡了很多，能看清对岸是一片望不到顶的黑色峭壁，透着无尽的苍凉与死寂。
“到了。”摆渡人停下船篙，斗篷帽子转向龙沐阳，“记住……莫要……回头。”
龙沐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种种思绪，对着摆渡人抱了抱拳：“多谢船家。”
他纵身一跃，踏上了这片被称为“幽冥彼岸”的土地。脚踩在坚硬冰冷的黑色岩石上，回头望去，那艘黑色小船和船头的惨白灯笼，已经无声无息地隐入了重新合拢的灰黄迷雾中，消失不见。
只有腰间戮神矛碎片的冰冷，和右臂诅咒的阴痛，提醒着他刚才的一切不是梦。
他抬头望向那片仿佛连接着天穹的黑色峭壁，眼神重新变得锐利。
葬地边缘……终于快出去了。但敖辛前辈提醒的“它们”的眼线，还有摆渡人说的“巡葬使”……
前路，依旧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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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沐阳即将攀越黑色峭壁，离开幽冥葬地，但最后的关卡往往最为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