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圣族浮现(1 / 1)

“听风阁”的名声,如同石缝中顽强生长的藤蔓,在墟市底层那些消息灵通的散修、小部落成员和独行客之间,缓慢而坚定地蔓延着。虽然远谈不上显赫,但对于云梦瑶而言,这意味着她不再是一个只能被动聆听、隐匿行踪的逃亡者。她成了一个有价值的信息节点,一个能解决某些特定问题的“专业人士”。这个身份,如同一层虽薄却有效的伪装,让她得以用更主动、更隐蔽、更合乎“规则”的方式,去接触和收集那些她迫切需要的、关于“圣族”以及那位阴魂不散追猎者的情报。

她深知直接打听“柳依依”、“圣族圣女”、“钥匙”、“道标”这些词汇的危险性,无异于黑夜中点灯,自曝行踪。她的策略是迂回、拼图、从边缘切入。

她支付少量混沌晶石,或者为某些常客提供一次免费的、恰到好处的鉴定或咨询,换来的,是看似漫不经心的闲聊,是酒后的抱怨,是交易时的只言片语。她问的问题,都巧妙地包裹在日常关切或业务需求的范畴内:

“最近哪片区域不太平?我有个客人想去‘幽影沼泽’采药,心里没底。”

“听说有大人物在搜罗‘阴属性’或者‘带空间波动的’古物?价钱如何?我看看手头有没有门路。”

“墟市里有没有新来些出手特别阔绰、但规矩也多、不太好打交道的商队或者势力?做生意嘛,总得知道哪些客人要特别小心。”

这些看似寻常的问题,从不同身份、不同渠道的人口中,得到了零碎而有时相互矛盾的答案。云梦瑶如同一只耐心的蜘蛛,将这些碎片收集、筛选、归类,在脑海中逐渐编织出一张关于“圣族”的、虽不完整却已足够触目惊心的模糊画像。

“圣族遗脉”——这是他们对自己的称呼,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傲慢。传说,在久远到连最古老的墟市记载都语焉不详的年代,第一批成功适应、并在归墟界残酷环境中站稳脚跟、甚至一度建立起庞大秩序的强大生灵,便是他们的先祖。他们自称秉承“混沌魔神”的意志而生,血脉古老而高贵,掌握着某些失落的力量与知识。如今,他们的主要势力盘踞在归墟界更深处、更危险、资源也更丰富的区域,构建着外人难以窥探的庞大势力网,寻常时候,对这些外围的、混乱的墟市并无太多兴趣,视之为“蛮荒之地”或“流放场”。

“混沌魔神”,则是他们至高无上的信仰核心。在各种破碎的传闻中,那并非某个具体的神只形象,而是“混沌本源意志”的化身,象征着万物归墟、混乱无序,同时也执掌着毁灭中孕育的、扭曲的“新生”。圣族的许多禁忌仪式、力量传承,据说都与之相关。而他们近期异常活跃的目标,似乎正是寻找能够“沟通魔神”、“开启古老秘藏”的“钥匙”,以及“在无尽混沌中指引方向的道标”。为此,他们开出了令人咋舌的悬赏,引得无数亡命徒、情报贩子和投机者蠢蠢欲动,四处搜寻任何可能与“钥匙”、“道标”相关的蛛丝马迹。

关于那位“圣女人选”的消息,则更加隐晦和零碎,且往往与恐惧相伴。只知道圣族内部近期似乎发生了一些变故,一位“圣使”自“外界”而来,身具某种极其契合“魔神意志”的“特殊魔体”,据说得到了族中某些古老而强大的存在的认可,被立为“圣女候选”之一。这位圣使手段冷酷,行事果决狠辣,最近正带领着一队圣族精锐,在归墟界外围区域“执行要务”。具体内容无人知晓,但其所到之处,往往伴随着失踪、死亡和无声的恐怖,一些小型的聚集地甚至部落,会在一夜之间变得死寂,只留下被抽干生命力般的干尸,以及空气中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甜腥腐败气息。

(圣族遗脉……混沌魔神……钥匙和道标……特殊魔体的圣女人选……) 所有的碎片,都如同冰冷的箭矢,精准地射向云梦瑶心中最深的隐忧。他们寻找的,毫无疑问就是五行源钥和界空碑!而柳依依,这个在玄灵界就堕入魔道、心思歹毒的女人,竟然在这归墟界,凭借她那所谓的“特殊魔体”(很可能是在玄灵界融合魔功的某种变异,或者,她本就是圣族流落在外的血脉?),不仅活了下来,还攀附上了如此庞大而古老的势力,获得了新的力量和支持!

云梦瑶的心,一点点沉入冰冷的谷底。对手的庞大与可怖,远超她最坏的预计。这不再是柳依依个人的仇恨与贪婪,而是一个信奉邪神、底蕴深厚、行事毫无底线的庞然大物,在全力推动的、势在必得的狩猎。她与慕清弦,就像惊涛骇浪中的两片浮萍。

唯一算是不幸中万幸的消息是,维持墟市基本秩序的“墟”组织,似乎对圣族也保持着相当的警惕和距离。双方维持着表面上的井水不犯河水,但在墟市明面上划定的规则范围内,即便是圣族,也必须遵守“禁止公然私斗劫掠”的铁律。这是“墟”的底线,也是墟市还能存在的基石。这给了云梦瑶一丝喘息之机,至少在这个相对封闭的空间内,柳依依不敢明目张胆、肆无忌惮地动手搜捕。

然而,这脆弱的平静,在“听风阁”开张第七天,被彻底、粗暴地打破了。

那一天,墟市进入了惯常的“休整期”,岩壁上荧光苔藓的光芒变得晦暗,大部分摊位收拢,人流稀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慵懒而疲惫的气息。云梦瑶也正准备结束一天的经营,清点着寥寥几枚作为报酬的混沌晶石和一些以物易物换来的药材,心中盘算着是否该换一个更不引人注目的位置,或者暂时离开墟市避避风头——她通过情报网隐约感觉到,圣族的搜索圈,正在缓慢而坚定地向着这个方向收拢。

就在她将最后一株宁神草装入石匣时,一个身影如同惊弓之鸟,又像是被无形鞭子抽打的野兽,踉跄着、跌跌撞撞地冲到了她那偏僻的摊位前。

来人浑身笼罩在一件破旧不堪、沾满暗色污渍的灰袍中,气息极度虚浮且混乱,如同风中的残烛。灰袍之下,身形佝偻,看不出男女,也看不清面容,只有一双在兜帽阴影下、闪烁着惊恐与痛苦光芒的眼睛,如同垂死挣扎的困兽。浓重的、混合着血腥与一种奇异甜腥腐败气味的恶臭,从他(她)身上散发出来。灰袍的几处破损处,隐隐露出下面紫黑色的、仿佛在缓慢溃烂的皮肤。

“听风……阁……买……情报……救命……”嘶哑、破碎的声音从灰袍下传出,用的是墟市通用语,但口音极其古怪艰涩,仿佛很久没有说话,或者本就不是常用此语言。

他(她)颤抖着,如同捧着救命稻草般,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某种粗糙兽皮紧紧包裹、仅有巴掌大小的小包裹,不由分说地塞到云梦瑶面前的石台上。包裹入手微沉,带着湿冷的寒意。

紧接着,不等云梦瑶反应,灰袍人猛地凑近一步,用更低、更急促、更加古怪扭曲的音节,快速说了几句话。那语言古老、拗口、充满了喉音和诡异的卷舌,绝非墟市通用语,甚至与云梦瑶在玄灵界接触过的几种古老语系也大相径庭!

但云梦瑶的神魂何其敏锐,她曾在万象楼的浩瀚藏书中,偶然翻阅过几页记载某种失传上古魔文的残卷。此刻,灰袍人话语中几个零碎的词汇,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火星,瞬间与记忆中的模糊记载产生了碰撞和联系!她依稀分辨出其中的意思:

“背叛……至高祭坛……追杀……圣殿地图……魔神注视……逃……”

灰袍人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泄露了绝不能出口的秘密,猛地住口,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每一声咳嗽,都从灰袍下喷溅出点点暗红色的、带着诡异甜腥气息的血沫,溅落在石台上,发出“滋滋”的轻微腐蚀声。他(她)的眼神变得更加绝望,如同即将溺毙之人,死死盯着云梦瑶,那目光中混杂着无尽的恐惧、走投无路的疯狂,以及最后一丝渺茫的、近乎哀求的期待。

(圣族的叛逃者?还是知晓了不该知晓的秘密、被灭口的牺牲品?) 云梦瑶的心脏骤然收紧,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这块兽皮包裹的东西,以及灰袍人泄露的只言片语,很可能是烫手的山芋,是足以致命的毒药!但也可能……是揭开圣族核心秘密、甚至是找到一线生机的关键!

电光石火间,她做出判断。避开,可能错过至关重要的情报;接下,则必然卷入巨大的危险。但形势已容不得她从容权衡,灰袍人濒死的状态和空气中弥漫的不详,都预示着危险正在逼近。

她一咬牙,不再犹豫,手指如电,迅速解开兽皮包裹。里面并非她预想中的皮质地图或卷轴,而是一块约莫三指宽、两指长、触手温凉、非金非玉的黑色骨片。骨片质地致密,表面光滑,边缘不规则,像是从某种大型生物骨骼上碎裂下来。骨片的正面,蚀刻着密密麻麻、扭曲诡异、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或许是错觉)的暗红色纹路,只看一眼,就给人一种头晕目眩、神魂不稳的邪恶感,与柳依依身上散发的气息同源,但更加古老、更加深邃、更加令人不寒而栗。

而骨片的背面,则用某种早已干涸、呈现出暗褐色的液体(很可能是鲜血),粗糙地勾勒着几道简单却有力的线条,指向一个模糊的方位,线条中间,还有一个扭曲的、仿佛无数眼睛重叠在一起的诡异符号。这符号,与骨片正面的纹路风格迥异,却同样散发着不祥。

就在云梦瑶指尖触及骨片、心神被其上的邪恶纹路和那个诡异符号吸引的刹那——

“嗡!!!”

被她贴身收藏、以层层混沌气息和自制灵符小心包裹隐藏的五行源钥,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不是先前遭遇柳依依时那种充满敌意和排斥的共鸣,而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晦涩、仿佛源自同宗同源、却又充满沧桑与悲怆的牵引与悸动!源钥似乎“认得”这块骨片,或者说,认得骨片上蕴含的某种力量或信息,产生了强烈的、难以抑制的共鸣反应!这共鸣虽然微弱(被层层封印和包裹),但其独特的波动,对于同样熟悉源钥气息的存在而言,不啻于暗夜中的明灯!

几乎在同一瞬间——

墟市那唯一、巨大的入口处,那两尊始终沉默矗立、如同亘古存在的灰色石像,毫无征兆地、同时微微一震!石像表面,那些原本黯淡无光、仿佛只是天然纹理的古老符文,骤然间亮起一刹那幽暗的光芒!一股宏大、威严、漠然、不容置疑的浩瀚意念,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扫过整个墟市!这意念中,带着清晰的警告与询问,仿佛在质询,是何人何事,引发了足以触动墟市“秩序”根基的异常波动?

(糟了!)

云梦瑶脑中警铃炸响!她瞬间明白,自己触碰骨片以及源钥的异动,引发了某种连锁反应,不仅可能暴露了源钥的存在,更惊动了墟市的守护者!这两尊石像代表的“墟”组织,对“秩序”的维护是绝对的,任何可能破坏秩序的力量出现,都会引起它们的警觉!

然而,致命的危机,来得比她预想的更快、更迅猛!

就在石像意念扫过、墟市中所有感知敏锐的存在都为之惊愕抬头的刹那,数道强大、阴冷、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贪婪与杀意的气息,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猛然昂首,骤然在墟市外围数个不同的、预先布置好的方位同时爆发!

这些气息彼此呼应,瞬间构成一张无形的大网,将墟市这片区域牢牢锁定。紧接着,它们毫不迟疑,以惊人的速度,撕裂空气,掀起狂暴的能量乱流,目标明确无比地朝着墟市最外围、“听风阁”所在的偏僻角落,合围绞杀而来!

为首的,正是那道云梦瑶至死都不会忘却的、怨毒与冰冷交织的阴寒气息!一袭身影,包裹在涌动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淡黑色魔气之中,凌空踏步而来。魔气遮掩了大部分面容,但那双穿透魔气、死死锁定云梦瑶的眸子,里面燃烧的刻骨恨意、贪婪、以及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戏谑,清晰无比!

柳依依!她竟然真的敢!而且,时机把握得如此精准,就在她触动骨片、源钥异动、石像被惊扰的这短短一刹那,发动了雷霆万钧的袭杀!她显然早有准备,甚至可能利用了灰袍人作为诱饵和触发点,就等着这一刻!

“不——!他们……他们发现了!禁制……”灰袍人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绝望到极点的尖叫,声音戛然而止。他(她)的身体猛地僵硬,七窍之中,漆黑的、散发着浓烈腐败甜腥味的血液狂喷而出,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噗通”一声砸在地上,气息瞬间断绝,再无生机。显然,其体内被种下了极其恶毒的追踪或灭口禁制,一旦泄露关键信息或行踪彻底暴露,禁制即刻发动,魂飞魄散!

云梦瑶看着地上迅速失去温度、开始诡异融化的灰袍人尸体,又看看手中那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骨片,再感受到怀中依旧在微微震颤、仿佛在诉说着什么的源钥,以及四面八方急速逼近的恐怖杀机……

中计了!或者说,被卷入了致命的漩涡! 这个灰袍人,根本就是圣族故意放出的、带着毒饵的诱饵!或者是叛逃过程中被做了手脚的牺牲品!他(她)走投无路之下,想用这骨片和情报换取一线生机,却不知自己早已是死棋,其出现、死亡、乃至骨片被触动引发的连锁反应,都在圣族的算计之中!目的,就是为了在墟市规则的边缘,精准地“钓”出她,或者任何对“钥匙”有反应的目标!

而自己接收骨片的举动,以及源钥因此产生的、无法完全掩盖的异动,如同在黑暗中最耀眼的烽火,瞬间将自己的位置,暴露在了猎杀者的眼前!

“听风阁”简陋的石壁,在这数道强悍气息的锁定和压迫下,仿佛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周围稀稀落落的行人和摊主,早已在石像异动和杀机爆发的瞬间,惊恐尖叫着作鸟兽散,躲得远远的,生怕被波及。

柳依依冰冷、黏腻、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声音,穿透短短的距离,清晰地传入云梦瑶的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和残忍:

“云梦瑶……我的好姐姐,可真是让妹妹我好找啊。你以为,躲到这老鼠洞里,换身皮,玩点小把戏,就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吗?” 她的声音在魔气中扭曲,充满了怨毒,“把‘钥匙’和那块骨头,乖乖交出来,或许……我能让你死得痛快点,让你和你的慕清弦,在黄泉路上做对快活鸳鸯。否则……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话音未落,合围之势已成!四道散发着筑基期波动的黑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云梦瑶前后左右四个方位,封死了所有退路。他们身上涌动着与柳依依同源、但驳杂许多的阴冷魔气,目光死死锁定云梦瑶,如同盯着必死的猎物。

绝境,骤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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