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儿媳早亡。
她拉扯着孙子长大。
虽然说物质上还过得去。
可有句话不是叫做：孩子没娘说来话长。
平安可不止没娘，还没爹。
只有她一个奶奶。
这其中的苦楚，根本说不尽，也没法跟别人说。
今天，这么多的大人物，这么多的贵人，都对着她鞠躬，问候她，给她拜年！
“好！好！都好！大家都好！”
老太太含泪答谢，枯瘦的手紧紧抓着季平安的胳膊。
她何德何能？
她知道。
这一切的尊崇，都是来自光荣牺牲的儿子儿媳，还有身边这个大孙子。
儿子当年结交的几个兄弟，都重情重义，如今也是一个顶一个出息。
同样，她家平安，也出息了。
一旁的赵娅，此刻已经彻底看傻。
她以前总觉得季平安是个潜力股，是个金龟婿。
现在看来，自己还是格局小了。
这哪里是金龟婿？
这分明就是一条真龙啊！
连高书记都亲自登门，只为给老太太拜年。
这份面子，放眼整个蜀南，还有谁？
就问还有谁！
何大友也处于晕乎状态，他的手机一直在震动。
那是得知消息的同僚们发来的贺电。
甚至还有金市长、海书记发来的酸溜溜的语音。
“大友啊，你这是要上天啊！”
“老何，苟富贵，勿相忘！”
“”
大家都不是傻子。
体制内更是没有秘密。
如此恐怖的阵容降临何家，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是冲着谁来的。
都羡慕何大友祖坟冒青烟，找了这么个好女婿。
何大友顾不上回消息。
他只觉得自己现在走路都带风，腰杆子挺得比当初刚进警队还直。
开饭了。
两张桌子拼在一起。
铺上了红色的桌布。
饭菜并不奢华。
炸丸子、炖排骨、凉拌牛肉、烧鸡
甚至还有老太太从农村老家带来的土特产。
但没人嫌弃。
各种酒水饮料摆满了一桌。
桃花酿开了五瓶。
所有人满杯。
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高瑞国作为最高领导，自然要先讲两句。
他端起酒杯，没有官腔，只有温情。
“第一杯，敬老太太，感谢您为国家培养了栋梁之才！”
“第二杯，敬生活，祝大家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第三杯，敬未来，愿我们的国家繁荣昌盛，愿我们的日子红红火火！”
掌声雷动。
接着是何江龙、张耀辉。
每个人都说了几句祝福语。
楚云飞也说了两句俏皮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轮到其他人的时候，都笑着拒绝了。
毕竟大佬太多，多说多错，不如闷头吃菜。
整场饭局。
没人谈工作。
没人打官腔。
所有人都在夸老太太，夸季平安。
把季平安夸得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尴尬呀！
就这，何凌欣、张若楠、李青鸾，几个女孩子却是一直含笑看着他。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大家的脸上都泛起了红光。
气氛热烈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
高瑞国放下了筷子。
动作很轻。
但“啪嗒”一声轻响，却仿佛某种信号。
原本喧闹的餐桌，瞬间安静下来。
季平安停下敬酒。
张耀辉收敛笑容。
高瑞国摘下眼镜，从兜里掏出一块布，擦完又戴上。
目光穿过镜片，直直盯着季平安。
“晶耀，完了。”
短短四个字，犹如惊雷。
一出满座惊。
何凌欣手里的筷子微微一颤。
何大友和赵娅对视一眼，满脸茫然。
楚云飞没有太多意外，似乎早就得到消息。
而季平安。
瞳孔骤然一缩。
手里酒杯，猛地握紧。
晶耀集团。
那个他曾倾注心血，又被无情踢开的地方。
那个承载了他青春、奋斗与屈辱的地方。
怎么会完？
高瑞国没有理会众人的震惊，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继续说道：
“信誉崩塌。”
“客户抵制。”
“资金链断裂，数千工人面临下岗。”
“这艘航行了三十多年的国企巨轮，撞上了冰山。”
说到这里，高瑞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入喉，他的眼神更加凌厉。
“平安。”
他喊了一声。
“在。”季平安下意识坐直身体。
“如果让你回去，能救活她吗？”
一句话。
再次石破天惊。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从高瑞国身上，转移到了季平安身上。
有期待。
有担忧。
更有热切。
季平安沉默了。
他看着杯中酒液，仿佛看到了晶耀那高耸的烟囱，看到了那燃烧的窑炉，看到了曾经并肩作战的同事们
还有张家父子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但同样，也有老领导靳道畅的抱负和理想。
良久。
他抬起头，眼神清明，嘴角勾起一抹锋利弧度。
“我想”
“想个屁！”
高瑞国噗嗤一笑，“我知道，你小子是个念旧情的人，也是个有担当的人！但是”
他话锋一转，“现在的你，还是嫩了点。”
“呃”季平安老脸一红：那您还逗我？
高瑞国摆摆手。
“其实，没有这个事，晶耀也会触礁。”
“如今是市场经济，可企业的运营，根本就没跟上市场的变化。”
“玻璃行业现在是什么环境，还用我说吗？”
“今天大年除夕，就不说这些扫兴的事情了。”
“继续吃喝看春晚。”
“是是是。”张耀辉帮腔，举起酒杯：“平安，伯伯跟你喝一个。”
“好嘞！”
大家伙又捉对厮杀起来。
几个位高权重的大佬，难得放肆一回。
时间来到晚上八点。
电视里，中央台，播放起《春晚》热火朝天的开场歌舞，一下子将节日的气氛推向高潮。
不多时，《春晚》就成了背景音。
女眷包括老太太都纷纷离席，进了何凌欣的房间。
李青鸾东张西望，决定回去就按照这个模式改造卧房。
赵娅忙着上茶，上水果，上瓜子花生等等干果。
何凌欣要去帮忙，却被冯雨欣拉住手。
含笑看着她：“欣欣长得真好看！”
“哪里。”何凌欣摇头，“您才是连岁月都败不了的美人。”
“小嘴真甜！”
“绝非恭维，我是发自肺腑的。”
“好啦！”冯雨欣拍拍她的手背，“一个女人，能在如花的年纪，碰到一个喜欢的人，并且还能携手走进婚姻的殿堂，这是一件多么令人向往的事啊！”
床的另一边，正握着老太太手拉家常的高晓雨，下意识的看向冯雨欣，果然从她眼中看到了一抹缅怀。
就跟她一样。
虽然丈夫很好，生活很幸福。
但偶尔午夜梦回，依然会想起青春年少时，让自己心动过的另一个人。
何凌欣鬼使神差的觉得，冯雨欣是想起了初恋。
这让她怎么接话？
而且真的难以想象，冯雨欣这样近乎活成别人梦想的女人，居然也会有遗憾。
那个男人会是谁？
远在万里之遥的许子陵，突然没来由的打了个好几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