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魅的回答一如既往地坦诚，甚至带着几分理所当然。
他转过身，指了指那台刚刚被他俩联手“拼凑”出来的“工蜂”机器人模型，缓缓解释道：“目前所能设计的机器人，其ai内核，更象是一个极致高效的逻辑执行引擎”，而非具备完学习与推理能力。”
“你可以给它输入一万条缺省指令，它就能分毫不差地将这一万条指令完美执行。”
“但你无法指望它在面对从未遇见过的突发状况时，能象一个真正的人类一样，灵活地变通与应对。”
“简单来说，就是它能理解当a设备发出警报时，立刻执行维修预案”，但它无法理解a设备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对劲，好象快要坏了”这种基于经验的判断。”
远魅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想让孔维邦理解一下这其中的区别。
随即，他才将自己最初的顾虑，以及那个有些疯狂的解决方案，全盘托出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我在想到这个方案时，第一时间不是特别确定要不要使用。”
远魅的目光重新落回到孔维邦的脸上，语气变得有些微妙。
“因为这个方案，别的都好说，硬件成本、生产效率，这些对我而言都不是问题。”
“唯一的问题就是
”
他顿了顿，紧接着用一种半开玩笑、半是认真的语气说道：“这些机器人，它们只是没有思想的手和脚。而你，将是它们唯一的大脑。”
“无论是前期的任务指令设置、维修流程的逻辑编程，还是后期的远程调度、故障排查、数据分析所有需要思考的工作，都将压在你一个人的身上。”
“而我们需要的机器人，不是一台，也不是十台，而是成百上千台，它们将遍布那座太空星港的每一个角落，负责数万个设备的日常维护。”
“所以”远魅的嘴角勾起一抹略带玩味的弧度，“我之前才会尤豫，因为我粗略估算了一下，这份工作量，恐怕就算把你的一天掰成48个小时，都可能不太够用。”
“6
，听完远魅这番详尽的解释，孔维邦彻底愣住了。
足足过了十几秒，他才象是终于明白了什么一样，脸上露出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怪不得”他喃喃自语，“怪不得你之前看起来那么尤豫，我还以为你是在担心别的什么技术难题，搞了半天，你是在担心我会不会被活活累死。”
他现在终于完全理解了远魅那个“人手平替”计划的全貌。
这根本不是用机器人去“替代”技工。
这本质上，是用无数个可以被远程操控的、高度特化的机械义体，去无限延伸他孔维邦一个人的工作能力。
他一个人，就是一整支维修大军。
这听上去很疯狂，甚至有些不切实际。
因为这对于“大脑”的性能要求，已经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高度。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孔维邦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之前心中所有的疑虑与担忧，在这一刻尽数烟消云散。
他挺直了腰板，脸上重新浮现出充满了自信与张扬的笑容。
“远哥，你多虑了。”
“管理效率这块，确实是内核问题，但它并非是无解的。”
“你说的没错，如果让我一台一台地去手动操作，那我确实是死路一条。”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控制台前，双手在虚拟光幕上飞速舞动，一个全新的、充满了复杂逻辑回路的编程界面被他调取了出来。
“但是，我们可以优化逻辑，甚至创造出一套全新的管理系统。”
“比如，将成千上万条基础维修指令，合成一个日常巡检模块；将不同设备的应急预案，整理成一个故障分级响应系统。”
“我们甚至可以设计一套自动化的任务分配与调度算法，让工蜂”们根据任务的优先级、距离、设备类型，自主地去领取工作，我只需要在后端进行最终的审核与监督。”
“嘶等等，这么做也许可行，但
”
孔维邦的语速越来越快，虽然他嘴上的话语断断续续，但眼中闪铄着智慧与创造的光芒，已经透露出他那份发自骨子里的、对于技术的痴迷与自信。
“复杂的先抛在一边，总之这些事情，到时候交给我就好。”
他转过头，看着一脸平静的远魅，脸上露出了一个笃定的表情。
看着孔维邦那副充满了信心的模样，远魅心中的最后一丝顾虑，也终于彻底放下。
他知道，自己这次没有看错人。
“很好。”远魅眉头一挑，缓缓地点了点头。
“既然你有这份信心，那从今天开始，机器人设计中心的生产串行，将全力为你敞开。”
“我可就开始量产了。”
交代完这一切，远魅没有再过多停留。
他知道，孔维邦此刻最需要的，不是任何的言语，而是一个可以让他尽情施展才华的工作环境。
就在远魅转身准备离开，将这间工厂彻底留给这位即将“爆肝”的天才总管时，他手腕上的个人终端却毫无征兆地响起了一阵轻微的震动与提示音。
那并非是内部的加密通信，而是一道来自遥远星域的、通过行商联盟中继网络转接而来的外部通信请求。
远魅的脚步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这个时间点，会是谁？
酒吧老板那边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自己了，而其他人，似乎也没有通过这种方式找自己的理由。
他随手划开光幕，接通了通信。
“滴——”
一声轻响过后，通信频道内并没有立刻传来声音，而是陷入了长达数秒的、
令人有些不安的静默。
就在远魅准备开口询问时，一道异常清淅的女子声音，缓缓地从扩音器中传了出来。
“请问是远魅先生吗？”
这个声音，远魅并不熟悉，但却又在记忆的某个角落里，依稀有些印象。
“是我。”他平静地回答。
通信的另一头，再次陷入了沉默，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又象是在下定某种决心。
片刻之后，那个声音才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语气中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如释重负般的解脱：“我是浅野绫奈。”
“我接受你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