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克挠了挠头，思索了片刻后，给出了一个听上去似乎合理的推测：“有没有可能是我们的推断没错，但顺序反了？”
“这里一开始就是个宝库，后来核战争爆发，末日降临，这个城市里的人知道了这个地方，觉得这里足够深，足够安全，于是就把这里当成了最后的避难所，带着自己最宝贵的东西都涌了进来？”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有道理：“你想啊，大难临头，人们肯定会带着金银珠宝、各种能用得上的东西来这里避难。”
“他们觉得这个宝库这么深，也许可以躲过地表的核辐射和冲击波，所以这里的东西才会这么杂乱，因为是无数人带来的东西堆在了一起。”
这个解释听上去似乎能说通一部分现象，但远魅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立刻反驳。
等帕克说完，他才不紧不慢地指出了其中的矛盾之处：“你的推测有两个无法解释的问题。”
“第一，深度。”远魅停顿了一下，接着道。
“谁家的宝库会建在地下一千多米深的地方？从工程学的角度来看，这完全不符合成本效益。”
“挖掘如此深的地下空间，所耗费的人力物力，可能已经远超宝库里大部分物资的价值了。”
“除非，建造者有别的目的。”
“第二，也是最奇怪的一点，是这些物资的构成。”
远魅将战术终端上的清单投影到空中，一面淡蓝色的光幕浮现，上面密密麻麻地罗列着无人机扫描出的物品名录。
“你看这里，”他指着光幕上的一片局域。
“如果说这里是一个城市的公共仓库，或者军事储备库，那么物资的堆放和分类应该极其规整，绝不会象现在这样，把一堆高纯度钛合金锭和几箱罐头食品堆在一起。”
“而如果说，这里是一个私人宝库的话
远魅的神色忽然变得很古怪，他走到一处物资堆，从缝隙里随手抽出了一个不明物体。
当他拿出来时，两人才看清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一个女士卫生巾。
关键还是用过的
“那这个私人收藏家的癖好也太猎奇了点。”
远魅皱着眉头将手中的东西丢在一旁，补充道。
他的手指在光幕上划过，一条条物品名录随之滚动：
【——“幸福时光”牌牛肉罐头2048箱】
——旧帝国标准第三代突击步枪（7口径）500支】
【——高分子陶瓷装甲板（型号t-7）88块】
【——工业级合成钻石（20克拉规格）1200颗】
【——儿童益智积木套装（星际舰队版）50套】
【——】
清单上的内容千奇百怪，从战略级的矿物金属，到最普通的生活用品，从军用武器装备，到妇孺的日常所需，简直就是一个超级杂货铺。
只有两人想不到的，没有这里没有的。
“谁会在逃难的时候，带这些东西？”远魅指着那条数据，语气中充满了不解，“这显然不是个人行为，但如果是集体行为，那这种混乱的堆放方式，以及完全不成体系的物资配比，又显得极其不专业。”
帕克看着那长长的清单，也彻底没了声音。
远魅的分析很有道理，这个地方充满了矛盾。
它有着宝库的实质，却没有宝库应有的秩序；它看似是一座避难所，却没有避难所该有的结构；它堆满了物资，却混乱得象一个巨型的垃圾场。
“或许建造者是个有特殊癖好的囤积狂？”帕克憋了半天，想出了一个最不靠谱的解释。
远魅摇了摇头，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
线索太少，所有的推测都只是空中楼阁，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空想，不如先做点实际的。
“先不管这里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了，”远魅关闭了全息投影，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果断，“这里的谜团可以慢慢再解，但眼前的这些东西，不要白不要。”
他抬起手腕，在战术终端上迅速操作起来，向地表的临时基地发送了一道指令。
“我已经通知了基地，让他们派第一批量的装卸者下来，这里的空间足够大，可以让它们直接作业。”
“太好了！”帕克精神一振，把那些想不通的烦恼立刻抛之脑后，“那我们是不是要把这里全都搬空？”
“当然不是。”远魅瞥了他一眼，“我们是殖民地的拓荒者，不是收破烂的。”
“让无人机进行二次筛选，优先搬运所有矿物、金属、能源、可用的工业模块和武器装备。”
“那些罐头食品，检测一下保质期，如果没过期就带走，至于其他的东西，纺织品、儿童玩具，还有
“9
他的目光在清单上扫过，最终停留在了“女士卫生巾”那一栏上，嘴角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
“还有那些实在有些离谱的东西，就留在这里吧。”
“明白！”帕克干脆地应道。
命令下达后，负责勘探的智械无人机立刻改变了工作模式。
它们再次飞入物资堆中，但这次不再是全盘扫描，而是在指定的物品上打上绿色的高亮标记，为即将到来的“装卸者”进行作业指引。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大约半个小时后，升降平台的远处传来了沉重的机械运转声。
很快，一队体型庞大，如同钢铁巨兽般的工程机器人缓缓驶入了这片地下空间。
在统一调度下，装卸者们井然有序地开进了物资堆，按照无人机标记好的路径，开始进行高效的搬运作业。
机械臂精准地抓起一捆捆沉重的金属锭，将它们稳稳地放入身后的货仓。
前置的铲斗则大开大合，将那些散落的矿石连同碎石一起铲起，内部的震动筛选设备会自动分离掉无用的杂物。
远魅和帕克退到了一旁的角落，静静地看着这座“宝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一点点地蚕食、
搬空。
时间在机械的轰鸣声中缓缓流逝。
数个小时后，原本堆积如山的物资已经被清空了一大半，露出了下方被压了不知多少年的混凝土地面。
就在这时，一台装卸者用它的机械臂抓起最后一片局域的几块大型废弃金属板时，它的动作忽然停顿了一下。
“怎么了？”帕克注意到了异常，开口问道。
装卸者的合成电辅音通过公共频道响起，“扫描到未知高密度能量反应，位于移除目标的下方，建议谨慎处理。”
远魅的眉头一挑，立刻走了过去。
“把那几块金属板移开。”他下令道。
“遵命。”
装卸者巨大的机械臂缓缓抬起，小心翼翼地将那几片锈迹斑斑的金属板挪到了一旁。
随着金属板被移开，下方露出的景象让在场的远魅和帕克都愣住了。
那里的地面，并非是和其他地方一样的普通混凝土。
一片大约十平方米的局域，是由一种不知名的、泛着淡淡青黑色光泽的材料铺设而成。
而在这片特殊的地面中央，一个复杂而诡异的巨大符文，被深深地镌刻在上面。
这个符文的线条流畅而古朴，充满了非人类造物的设计感。
它既不象任何已知文明的文本，也不象任何科学理论中的电路图。
那些线条以一种玄奥的方式交织、盘旋，构成了一个整体，仿佛蕴含着某种深邃的、难以理解的规律。
就在远魅和帕克注视着它的时候，那符文的线条缝隙中，竟缓缓亮起了一丝微弱的、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深紫色光芒。
整个地下空间，刹那间变得针落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