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愉快。”
远魅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
在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后，终端上那由数据流构成的抽象符号，其流转速度似乎也变得轻快了几分。
“合作愉快，远魅先生。”
“第一批矿物，将会在七十二小时内，通过我们联盟的航线运抵沙矿星近地轨道，届时我会将具体的交接坐标发送给您。”
“希望我们未来的合作，能象今天这般顺畅。”
说罢，对方没有再过多寒喧，干脆利落地切断了通信。
终端屏幕恢复了原本的待机界面，包厢内再次陷入了沉寂。
酒吧老板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远魅的脸
似乎想从他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看出些什么端倪。
“怎么，不问问我这人靠不靠谱？”酒吧老板率先打破了沉默，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
“既然是你介绍的，我自然信得过。”远魅的回答滴水不漏。
“我只是在想，你们行商联盟，似乎对我未来的发展，抱有超乎寻常的信心。”
“这不是信心，是投资。”酒吧老板纠正道，他放下茶杯，镜片后的双眼闪铄着商人独有的精明。
“我们联盟的人非常擅长在混沌中查找秩序、在废墟中发现价值。”
“从诞生以来绝大部分时间都居无定所，四处行商，要光靠交易货物，那早就被星际海盗劫掠一空了。”
“而你，远魅先生，无疑是我们近百年来，在这片偏远星域见过的，最值得投资的人。”
远魅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却没有着急离开。
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沙发上，将话题引向了另一个他更关心的层面。
“行商联盟的人似乎对于各种消息都非常灵通。”
“正好你对这片星域比较了解，不妨跟我聊聊圣徒联邦，还有我们周围的这几颗星球吧。”
？
酒吧老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他知道，远魅已经开始将目光从沙矿星上移开，投向了更广阔的星图。
“圣徒联邦：”
酒吧老板沉吟了片刻，似乎是在组织语言。
“说好听点，它是一个新兴的星际帝国，充满了活力与扩张的野心。”
“但说难听点，就是一个根基尚浅的暴发户，在很多地方，都存在着明显的管理缺陷。”
他伸出手指，在桌面上沾了点茶水，画出了一个不甚规整的圆形。
“联邦的内核疆域，也就是首都圈附近，自然是固若金汤，秩序井然。”
“但越往外，控制力就越弱，尤其是在我们飓风星系这种帝国边疆地带。”
“就拿沙矿星来说，这里名义上是联邦的直属矿产星，但实际上，除了每年派人来收取定额的矿产之外，联邦高层对这里发生的一切，根本漠不关心。”
“也正是这种近乎放养式的管理，才变相导致了上下城区如此扭曲的阶级关系，给了九月明之流暗中发展的土壤。
“当然，也给了你崛起的舞台。”
远魅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酒吧老板继续说道：
“在飓风星系，真正算得上发达的，估计也就只有密云星了。”
“那里是整个星系的行政与商业中心，气候宜居，资源也相对丰富，算是这片鸟不拉屎的地方里，最有发展前景的星球，联邦派驻在这里的星系管理员，也常年待在那个星球上。”
说到这里，酒吧老板的眉头微微起，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不过，以我个人的看法，飓风星系作为帝国边疆的组成部分，这里的防御措施做得实在是有点太少。“
“除了密云星象征性地部署了一支小型巡逻舰队外，其他星球几乎是不设防的状态，这在战略上是非常危险的。”
“至于疆域以外的那些星系和未知地带：”酒吧老板摊了摊手，“那就不是我们这个层面能接触到的信息了。”
“那里究竟是一片死寂的虚空，还是潜藏着其他的智慧文明，圣徒联邦的高层或许知道，但至少，我是不清楚的。”
一番话毕，包厢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远魅的指尖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击着，酒吧老板提供的信息，为他脑海中那张模糊的星图，填充上了至关重要的细节。
他心中已然有所明悟。
想要真正地开启帝国的远征与扩张之路，偏安于沙矿星一隅，终究只是权宜之计。
但想要走出去，却也并非易事。
在圣徒联邦的地盘里大搞一通，显然是不合适的。
沙矿星之所以能成为他的崛起之地，和它的位置脱不开关系，加之联邦高层对这里的漠不关心，才让他有了大展拳脚的空间。
可这种方法，一旦放到密云星那种有星系管理员坐镇的地方，肯定就行不通了。
毕竟，无论他给自己冠以何等正义的旗号，从联邦的视角来看，他现在的行为，都与叛乱和暴动无异。
一旦被发现，等待他的，绝对是来自圣徒联邦的无情清算。
虽然圣徒联邦在目前只能算是个宇宙里的小卡拉米，但远魅并不觉得自己目前的实力，有资格去和一个星际帝国硬碰硬。
一艘护卫舰，或许能在沙矿星上空作威作福，但面对一支成建制的帝国舰队，恐怕连塞牙缝都不够。
“看来，在积蓄到足够的实力之前，还是得低调发展。”
远魅在心中做出了决断。
他站起身，对着酒吧老板点了点头：“多谢你的情报。”
“举手之劳。”
告别了酒吧老板，远魅没有再做停留，径直走出了这间永远隐藏在阴影中的酒吧。
他驾驶着沙蜥越野车，朝着七号监狱的方向驶去。
车子的后方，还跟着一辆陆行者重型卡车，宽大的货厢内，装载着的，正是那台从地下遗迹中带回来的亚光速探测器原型机。
虽然它现在尚处于脱机状态，但远魅把他带回来有大用。
现在还远未到与星际帝国正面交锋的关键节点，但远魅已经开始为迈向星空，做起了最基础、也最重要的准备。
他需要一双能够洞察黑暗、预警未来的“眼晴”。
而这台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探测器，便是这一切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