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明君理应让人畏威怀德。
威,就是一双能洞悉所有人弱点的眼睛!
德,就是一颗能包容万物的真心!
在来到这片农田前,王保保一直以为他的失败是李奉西造成的。
其实不然,或者说没有那么简单。
李奉西只是老朱家的一员,当朱元璋决定退居幕后,大明便再无敌手!
诚如此刻——
“来,哥哥。”
王观音拉着王保保和朱樉一起走向众人。
北元齐王怔怔的看着大明的皇帝满身泥泞,身为一国之君,竟然真的会亲自下地干农活!
但更可怕的还是马皇后。
身为一国之母,马皇后可不止是给朱元璋和李奉西准备了可口的饭菜。
赵二虎和数百个侍卫每个人都有份儿。
朱镜宁和朱棣亲手将这些饭菜盛好,挨个送到侍卫们的手中。
确保每个人都能吃上饭,朱家人才开始吃饭。
“大舅哥吃不吃蛇羹啊?”
“还有蛇羹吗?得那么香!当然要了。”
毕竟有些人对蛇肉是接受不了的!
得到确切的答复后,朱樉才盛了一碗蛇羹,递给王观音。
王观音将这碗蛇羹转身递给王保保。
王保保颤巍巍的伸出手,当他接过这碗蛇羹,他的心和这碗蛇羹的温度是一样的。
他依旧记得自己是北元的齐王,可即便如此,王保保还是被动容了。
他忍不住的去想:如果我们元人能这样的话,如果我们的可汗能像朱皇帝一样的话,如果奇皇后能像马皇后一样的话,大元,焉能被大明赶到漠北啊?
李奉西只是赢了凤虎决,可这个天下的决斗早已结束。
多么强大的大明!
谁不想生活在这样的大明治下?
“噗通”一声响,王保保无力的跪在地上,双手捧着那碗热气腾腾的蛇羹,眼泪哗哗直落。
“哥哥你怎么了?”
王观音吓了一跳,赶忙伸手去扶王保保,可无论她用多大力气,都扶不起来王保保。
李奉西吃着朱镜宁给他做的鱼,贴心的公主已经把鱼刺全部挑掉,让李奉西可以放心的吃,此刻更是能大笑道:
“哈哈,没用的兄弟媳妇。”
“你哥哥这是惭愧了,毕竟你们元人也曾得到这个天下,可你们元人做了什么?”
“现在才想起来哭,悔之晚矣!”
虽然很不想这么说,但事实的确如此。
如果元朝能好好对待他的统治,能将他治下的所有子民都看成百姓,为什么要分蒙古人和汉人?
都是元朝的老百姓不是吗?
那么这样的元朝,就算是异族统治华夏,也并无不可。
朱元璋听到这,看着手中的大米饭,正是他这几天在地里收的稻谷所制,也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
“是啊,如果咱小时候能有这样一碗饭,现如今,哪还有朱皇帝和大明呀?”
马皇后微微一笑,来到王保保身前:
“好了亲家哥,起来吃饭吧。”
“不管怎么说,我们一家人能齐聚在此,都是一种缘分。”
王保保缓缓抬起头,仰望着沐浴在阳光下的大明皇后,简直就像是圣女下凡:
“北元罪臣扩廓帖木儿,参见大明皇后娘娘!”
朱元璋“嗖”的一声从地上窜起,捧着大米饭快步来到王保保身前:
“咱呢?咱呢?”
要不是刚才已经见过朱元璋的下头,王保保这会儿一定是双目圆睁的,不过现在嘛:
“北元罪臣扩廓帖木儿,参见大明皇帝陛下!”
然后李奉西和朱镜宁就手拉着手来了。
王保保:
“参见大明凰国大公主!”
“参见大明凰国大驸马都尉!”
朱棣适时的冷冷一哼:
“哼!”
王保保人都麻了,这就是传说中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吗?
“参见大明燕王殿下!”
朱樉和王观音相视一望,同时伸出手拍在王保保的肩膀上:
“我们就不用参见了。”
王保保嘴角扯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谢谢嗷!”
赵二虎见状,捏着下巴思考自己要不要让王保保参见。
数百侍卫眸光闪烁,显然也想跟着沾沾光。
不过见王保保已经被王观音扶起来,只能失望的作罢了。
就这样,众人在田边享用完了一顿丰盛的佳肴,朱元璋抹抹嘴,就拉着朱樉朱棣继续下地干活了。
李奉西则是和朱镜宁顺着田边的小道,四处溜溜转转。
马皇后让王观音去凤辇将她带来的一棵柳树苗拿来,亲手栽在两亩田的正当中。
见王保保面露不解,国母还贴心的解释道:
“我也是听镜宁跟我讲的,我们家姑爷说,柳树象征着男女之间的爱情。”
“有些地方呢,会在长大的柳树下,系上无数红绸子。”
“心属彼此的男女,只要将名字双双写在其上,就能得到柳树的保佑,一辈子长长久久。”
“只可惜我们家姑爷事情太多了,太忙了,他虽跟我闺女保证过,要为了她种下一棵柳树,但哪里抽得出时间呢?”
王保保心中一暖,却更加不解了:
“既如此,娘娘为何不让人移一棵长大的柳树过来?”
马皇后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
“哎,那多麻烦人,这又不是公事。”
况且移一棵成年的柳树,这不是捡现成吗?好没诚意。
王保保双眼明亮,他在漠北时就听过马皇后的诸多善举。
比如在后宫亲自织些绸衣料、缎被面,以皇家的名义赐给那些年纪大的孤寡老人。
又比如为太学生亲自出面,征集一笔钱粮,设置二十多个红仓,专门储粮供养太学生的妻子儿女。
大明每有灾情,马皇后就带头吃粗茶淡饭,领着后宫众女为百姓祈祷诵福。
可百闻终不如一见,移植一棵成年柳树对旁人而言当然是不容易办到。
但对一国之母而言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王保保苦涩一笑,然后单手放在胸前,身子躬下,以元人的礼仪向大明的皇后献上最崇高的敬意。
可当北元齐王抬起头,眼前哪里还有马皇后?
国母早已和他的妹妹去往田中,精心移栽那棵柳树苗。
王观音还问道:
“母后,等这棵柳树长大,我可以将我哥哥的名字也写在上面吗?”
马皇后宠溺一笑,用沾了泥的手在王观音好看的鼻子上刮了一下:
“当然!”
王观音顶着一鼻子的泥,却笑得格外开心。
她站起身来朝田边的王保保挥了挥手,王保保微笑点头。
瞧,元人,汉人,并无任何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