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夜煞所居的院落内,烛火燃了一夜。
夜璃坐在桌边,身上还穿着昨夜那身夺目的红衣,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
两人都一夜未眠。
夜煞则烦躁地在屋内踱步。
“皇兄。”夜璃率先打破沉默,声音有些沙哑。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父皇吩咐我们前来,本是希望借和亲之机,换取大周对楼兰自主权的承认,至少免除驻军。”
“可现在,那沉望奚根本不吃这一套。”
“我们连开口提条件的机会都没有,反而被他当众羞辱了一番。”
“难道楼兰真要彻底认命,接受大周驻军,成为名副其实、再无任何自主权的附属国吗?”
夜煞停下脚步,一拳砸在身旁的桌案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沉望奚!”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恨意。
“还有那个沉逸年!逼我楼兰至此……”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向夜璃:“现在回去,就是彻底认输。”
“父皇那边无法交代,楼兰也将永无翻身之日。”
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亮起的天色,以及远处的宫墙,眼神阴鸷。
“再待一段时间。”夜煞沉声道。
“沉望奚这里暂时是走不通了,但我们不能白来这一趟。”
他转过身,盯着夜璃:“大周朝堂,也并非铁板一块。”
“皇兄就不信,找不到搅乱这一池水的机会。”
夜璃抬起头:“皇兄的意思是……”
“明的不行,就来暗的。”夜煞嘴角勾起冷笑。
“沉望奚不是还有个儿子吗?那个刚出生的小皇子,那应该是很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吧。”
“还有那位逍遥王,他与宫中那位昭宸贵妃,恐怕也并非一条心。”
夜璃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皇兄是想,利用大周皇室内部的矛盾,让他们自相残杀?”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夜煞眼中闪着算计。
“只要他们内部乱起来,自然就无暇他顾。”
“届时,无论是争取条件,还是另做图谋,我们都可以保住楼兰的自主管辖权。”
他看向夜璃:“你这几日,多与逍遥王府走动。”
“探探风声,看看有没有可以利用的缝隙。”
夜璃点了点头,眼中恢复了斗志:“我明白了,皇兄。”
虽然出师不利,但就这样灰溜溜地回去,他们绝不甘心。
既然沉望奚那里走不通,那就从别处下手。
……
午时,太极殿内。
沉望奚坐在御案后,批阅着堆积如山的奏章。
宽大的龙椅旁,放置着一个铺着明黄锦垫的精致摇篮。
小念念醒着,没有哭闹,只是安安静静地躺在摇篮里,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处对他而言还十分新奇的场所。
沉望奚批完一份关于江南漕运的折子,抬眼看向一旁的摇篮。
正好对上了幼子那双纯粹无邪的眼睛。
小家伙不知看了他多久,见父皇看过来,小嘴巴动了动,发出咿呀声。
沉望奚冷峻的眉眼柔和了些许。
他放下朱笔,起身走到摇篮边,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
念念睁大眼睛看着他。
沉望奚伸出修长的食指,轻轻碰了碰念念嫩乎乎的脸颊。
那触感柔得不可思议。
下一刻,一只更小、更软,白嫩得象小包子一样的手,颤巍巍地抬了起来,然后一下子攥住了父皇的食指。
那小手是那样小,甚至不能完全包裹住沉望奚的一节指节。
沉望奚被触动,低头看着那交握在一起的大小两只手,一只骨节分明,一只幼小绵软。
他低声开口,象是自言自语,又象是在给念念交代:
“往后这太极殿,就是你的。”
“你现在多跟父皇熟悉熟悉好不好?”
小念念自然是听不懂的,但他很喜欢父皇,抓着手指的小拳头更用力了些,嘴里发出:
“咿……呀……”
象是在答应。
沉望奚看着幼子这可爱的模样,忍不住俯身将他抱在了怀里晃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