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满场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或惊愕、或鄙夷、或探究,齐刷刷地看向那个纤弱身影。
沉清若猛地站起身,指尖紧紧攥住裙摆,声音带着不敢置信的轻颤:
“你……你胡说!”
周围的贵女们窃窃私语起来,目光在她的身段和小脸上流转,带着几分了然和鄙夷。
“瞧着就不是安分的……”
“空口无凭,孙公子这话也太……”
“可看她那样子,确实生得一副勾人样……”
萧煜站在不远处,眉头紧锁,看着沉清若那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心底莫名生出不信。
他身旁的镇国公夫人林氏看儿子不虞的神色,轻轻拉了他一下,示意他莫要多事。
沉靖妍心中畅快,面上却板起脸,呵斥道:“孙弘文!污蔑公主清誉可是重罪!你可有证据?”
沉逸年也适时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压力:“孙公子,指控公主,需得证据确凿。若无实证,便是构陷。”
孙弘文仿佛早有准备,连忙从怀中掏出一物,双手高举过头顶:“有!微臣有证据!”
“此物是清若公主与微臣在一起时,遗落的贴身之物!”
那是一件红色肚兜,绣着缠枝莲纹。
满场再次响起抑制不住的惊呼和抽气声。
未出阁的贵女们纷纷羞红了脸,以袖掩面,却又忍不住从指缝中偷看。
沉清若看着那件陌生的肚兜,身子发颤,声音带着哭腔:“那不是我的,你血口喷人!”
有与沉靖妍交好的官家小姐低声嗤笑:“是不是你的,你倒是拿出证据来证明啊?光说有什么用?”
另一人接口:“就是,瞧着就是会勾搭男人的样子,私下送些贴身物件也不稀奇……”
沉清若孤立无援地站在那里,承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鄙夷目光,小脸愈发苍白,唇瓣被咬得失了血色,唯有那双含泪的眸子,倔强地瞪着孙弘文,重复着:“那不是我的……”
就在这混乱与窃窃私语达到顶点时,一道冷冽的男声响起,“放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御花园入口处,沉望奚携着乌兰云正大步走来。
他面容冷峻,周身散发着迫人的低气压。
乌兰云此刻脸上也带着不悦。
帝后的到来,让原本喧闹的花园瞬间鸦雀无声。
沉望奚的目光扫过举着肚兜的孙弘文,继而落在那个被诬陷的姑娘身上。
沉靖妍和沉逸年连忙上前行礼:“父皇,母后。”
沉望奚没有理会他们,一直看着沉清若,看着她强忍泪水的可怜模样,胸腔里那股无名火窜起,烧得他心口发闷。
他不过才一会儿没看住,他的阿若,就被人欺负成了这样?
沉望奚一步步走向场中,每靠近一步,周遭的空气就更冷凝一分。
他停在孙弘文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冰凉刺骨:“你刚刚说,手里拿的,是什么?”
孙弘文对上那双毫无温度的眸子,吓得魂飞魄散,举着肚兜的手抖得厉害,语无伦次:“陛、陛下……这是清若公主……”
沉望奚根本不等孙弘文把话说完,猛地抬脚,狠狠踹在他心口。
孙弘文如同断线的风筝向后倒飞出去,摔在地上,手中的肚兜也脱手飞出,狼狈地滚了几圈才停下,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话都说不出来。
这一脚,石破天惊。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乌兰云。
在她和所有人的记忆里,沉望奚是高悬于九天之上的冷月,是执掌生杀予夺的帝王。
他动怒时,一个眼神便足以让人胆寒,何曾见过他这般失态,亲自对一个臣子之子动手?
“陛下息怒!”
呼啦啦,满园子的人,从皇后乌兰云到长公主沉靖妍、逍遥王沉逸年,再到所有勋贵子弟和命妇贵女,全都齐刷刷地跪倒在地,额头触地,声音发颤。
沉清若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跪拜惊住了,慢了半拍,才跟着众人一起软软跪了下去。
她没有象旁人那样磕头,只是仰着头望他,懵懂无助。
此刻,全场唯有他们两人是抬着头的。
沉望奚也心疼地望向她,见她跪在地上,他心里更舍不得,平日里,除了偶尔在床上摆个姿势,他从未让她再跪过。
沉望奚闭了闭眼,强压下胸腔里翻腾的情绪,转身,一步步走到主位坐下:“都起来。”
“说,怎么回事。”
众人战战兢兢地起身,垂首而立,不敢言语。
沉靖妍心头狂跳,硬着头皮上前一步:“父皇,是孙弘文,他跪地哭诉,说妹妹与他早有私情,多次欢好,如今却翻脸不认人,求女儿为他做主……”
她越说声音越小,在沉望奚那毫无波澜的注视下,底气越来越不足。
沉望奚看着她,这个他曾寄予厚望、引以为傲的嫡长女,第一次觉得她如此愚蠢。
不,或许不是愚蠢,而是心思险恶。
沉靖妍被他看得心慌意乱,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私情?”沉望奚重复着这两个字,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证据呢?就凭那件不知从哪里来的肚兜?”
他目光转向尚衣局被匆忙唤来的掌事宫女:“去,仔细辨认,那东西,可是清若公主的规制?”
掌事宫女连忙捡起地上的红肚兜,仔细查看片刻,躬敬回禀:
“回陛下,此物虽用料尚可,但针脚粗糙,绣样亦非宫制,绝非出自尚衣局,更非公主殿下所用之物。”
沉望奚了然冷笑,看向面如死灰的孙弘文:“孙弘文,你口口声声与公主有私,朕问你,你几时见过公主?在何处相见?”
孙弘文浑身抖如筛糠,支支吾吾:“臣……臣……是之前……在宫中……”
“宫中?”沉望奚打断他,声音拔高,带着威压,“清若公主深居简出,除了必要宫宴,从不踏出清漪殿。”
“你一个区区六品主事之子,除了上回与今日两次奉诏入宫参宴,何曾有过其他机会入宫?嗯?”
他每问一句,孙弘文的脸色就白一分,冷汗涔涔而下,几乎要瘫软在地。
“如此,你见过公主是假,私通更是无稽之谈!”沉望奚声音斩钉截铁,“那么孙家,便是欺君之罪!”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孙弘文彻底崩溃,涕泪横流,拼命磕头,“不是臣,是长公主殿下迎臣进来的,是逍遥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