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清漪殿内。
沉清若被宫人送回后,便屏退了所有人。
她慢慢挪到梳妆台前,每走一步,腿心传来的酸胀都让她细眉微蹙。
沉清若坐下,铜镜里映出一张眉眼含春的脸。
“阿若,你还好吗?”小九的光球在她识海里弱弱地闪铄,奶音里带着十足的心虚。
“那个,沉望奚他本来就很强悍,龙精虎猛的,我又偷偷给你身子加了个……嗯,就是那个阴阳相合时,能反哺他,让他更强。”
“所以可能他一时没控制住力道。”
沉清若看着镜中的自己,轻轻吸了口气:“我猜到了。”
“第一次结束后,他不见疲惫,立马拉着我继续,也更加凶狠了。”
“不过,这样也好,证明我的身子对他有吸引力。”
小九的光球蹭了蹭她的意识,试图安慰,“阿若……”
“至少他后来很心疼你,还抱着你喂水,给你盖毯子,他之前对他的皇后,都没这么伺候过呢。”
沉清若垂下眼帘,没有回应小九的话,思绪似乎飘远了。
她轻声问,声音飘忽,“小九,我娘亲当年那晚之后,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处境,甚至更差?”
光球闪铄了一下,沉默片刻,才小声说:“云婉夫人那次,沉望奚醉酒,并无意识,而且什么也没发生。”
“她后来的处境,比你要差很多,逃不掉出不去,被忽视了个彻底,只剩下孤寂。”
沉清若扯了扯嘴角,“我这样费心费力讨好他,都是这样的结果。”
“娘亲的处境可想而知,只能看着他和他的妻子儿女和睦,思念自己的家人爱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最后郁郁而终。”
“可至少,他为我破了例,对我生了愧疚,动了情念。”
“虽然这点心疼和愧疚,比起乌兰云和沉靖妍,还很微薄。”
“但没关系,有了开始,就好。”
她顿了顿,看着镜中自己精致的脸,“小九,我必须承认,我不是个好人,我从小就嫉妒,一直在嫉妒。”
“娘亲得不到的地位,得不到的注目,我都要得到。”
“她们一家人现在拥有的,那些理所当然的宠爱和尊荣,我也要一点点抢过来。”
小九感受到她平静语气下的决心,光球亮了起来:“不对,阿若,你是个好人,而且我们一定可以成功的。”
“等他下次来,我们再继续努力。”
沉清若轻轻重复,“下次吗?”
“我想,他不会让我等太久的。”
“一个本就让他心生怜惜,又被他亲自失控霸占的处子,他总会忍不住,想来看看,弥补一下的。”
她扶着妆台,有些艰难地站起身,走向床榻。
她躺下去,拉过锦被盖住自己,闭上眼,声音渐渐低下去,“等着吧,小九。”
“迟早有一天,他会发现,他割舍不下的,究竟是谁。”
——
与此同时,椒房殿内暖香融融,与清漪殿的清冷截然不同。
乌兰云明艳依旧,眉眼间带着期盼。
沉望奚踏入殿内,她立刻含笑迎上,亲自为他解下墨色外袍,动作自然亲昵。
“陛下,臣妾让膳房备了您爱吃的菜。”她的声音温柔。
沉望奚点头,看着她精心打扮的容颜,脑中却不合时宜地闪过另一张精致可怜的小脸,是沉清若。
他下意识地避开了乌兰云想要挽住他手臂的动作,走到膳桌旁坐下。
“陛下?”乌兰云微微一愣,跟了过去,在他身旁坐下,美眸中带着不解。
“无事。”沉望奚拿起银箸,语气尽量如常,“只是有些乏了。”
乌兰云立刻关切道:“定是昨日宴席劳累,又饮了酒,陛下要多注意龙体。”
她亲手为他布菜,将剔好刺的鱼肉放入他碗中。
沉望奚看着碗中雪白的鱼肉,却莫名想起昨夜,他抱着那个哭得不行的娇人儿,肆意鞑伐的场景。
她比眼前的鱼肉,还香,还白,还要软嫩,他当时很清醒,清醒得沉溺,恨不能死在她身上。
沉望奚食不知味地吃了几口,味同嚼蜡。
“陛下,尝尝这鹿肉,今早刚猎得的,很是鲜嫩。”乌兰云又夹了一块鹿肉过来。
沉望奚看着食物,脑子里想的都是她,他心头一烦,将筷子搁下了,“朕没什么胃口。”
乌兰云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小心翼翼地问:“可是菜肴不合口味?臣妾让他们重做……”
“不用。”沉望奚打断她,揉了揉眉心,压下心头的躁意,“与你无关,是朕自己的问题。”
殿内气氛一时有些冷。
乌兰云看着他的侧颜,心中涌起委屈,近些日子,他待她虽依旧尊重,但到底不如在大漠时亲密无间。
昨夜是她的千秋,他却中途离席,如今午膳又这般心不在焉……
她放下银箸,声音哽咽:“陛下,可是臣妾做错了什么?”
沉望奚看向她,看到她眼中的困惑和受伤,那份对妻子的愧疚感再次涌上。
“别多想。”他放缓了声音,伸手复上她放在桌边的手,安抚地拍了拍,“你很好。”
“是朕……朕最近感染了些小风寒,精神不济,胃口不佳,怕过了病气给你。”
这当然是假话。
乌兰云反手握住他的手,急切道:“陛下染了风寒?可传太医看过了?定是昨日吹了风!臣妾这就让人熬姜汤来。”
“不必麻烦。”沉望奚按住她的手,“歇息片刻便好。”
他看着妻子的关心,再想到自己方才脑子里转着的那些龌龊念头,以及对另一个女人的牵挂,内心更是备受煎熬。
沉望奚拼命告诫自己,眼前这才是他的妻子,他明媒正娶、相伴多年的皇后,他该把心思放在这里。
可是,那个被他独自丢在清漪殿里的人呢?
她就那样失了身子给他,被他一句话打发回去,连象样的补偿和安抚都没有,她会不会偷偷躲在被子里哭?
她身子那么弱,经得起他昨夜那般折腾吗?会不会又发起热来?
他从前已经给过她太多委屈受了,上次她病得差点没了,他都已经下定决心要好好呵护她,不再让她受委屈。
可还没等他开始补偿,就又发生了这样的事,还是他自己亲手造成的。
“陛下?陛下?”乌兰云连唤了几声,才将沉望奚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
“恩?”他有些茫然地应道。
“您方才在想什么?臣妾说话您都没听见。”乌兰云语气嗔怪,还有一丝不安。
沉望奚定了定神,勉强扯出一个笑意:“没什么,一些朝务罢了,朕陪你继续用膳吧。”
他重新拿起筷子,陪着妻子,应着她的话,心思却又逐渐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