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顾异一行人搀扶着那几个幸存的工兵，从圣心医院那栋摇摇欲坠的大楼里走出来时。
外围那些还在等待命令的特战排士兵，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齐刷刷地将目光投了过来。
没有人欢呼，也没有人鼓掌。
但那一道道从冰冷面罩后投来的视线里，却充满了最纯粹的敬意和感激。
在诡异废墟里，深入规则领域救人，这跟从地狱里往外抢命没什么区别。能活着把人带出来，这就是英雄。
回到前进基地，幸存的士兵立刻被医疗队接走。
铁壁作为小队的临时代表，向指挥官简略汇报了医院内的情况。
指挥官看着那四个被救回来的、心有馀悸的士兵，沉默了片刻。
一个十二人的标准工兵小队，只活下来四个，战损率超过了60。
但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苛责或愤怒，只是点了点头。
“辛苦了。”
他很清楚，在这种地方遇到这种事情，能活着回来四个，已经很不错了。
没有多馀的废话。指挥官直接对身后的通信兵下令：“给b-03小队的个人账户，每人注入五千贡献点。另外，把那几个救人的贡献点奖励，也一并给他们加之。”
“是！”
下一秒，顾异五人的个人终端同时震动了一下。
邮件内容很简单：一份长得看不到头的兑换清单，以及账户上刚刚多出来的贡献点馀额。
“这是本次行动的贡献点兑换列表。”指挥官的声音通过公共频道响起，“所有物品，在行动结束后，凭你们的id和贡献点，可以直接去b环区的军需处兑换。”
顾异点开清单。
铁壁和火狐也凑了过来，剃刀和听风虽然没动，但也在各自的终端上翻阅着。
清单上的东西琳琅满目，看得人眼花缭乱。
最上面是常规物资，从能快速恢复体能的高级营养液、军用修复药剂，到各种口径的制式武器和锚定弹药，应有尽有。
从f级到e级，足有上百种型号。
比如那把名为【镇定-ii型】的电磁脉冲步枪，可以有效瘫痪机械类诡异。还有那个被称为【萤火信标】的一次性道具，激活后能在小范围内仿真“现实稳定锚”的力场。
甚至在清单的最后，还有几件被标红的d级装备。
“我操，d级的立场盾……”铁壁看着那个标价，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火狐的目光则锁定在一套名为【熔火内核】的改装配件上，那东西能极大地提升她那两把活体枪械的能量输出效率。
顾异也在认真地翻看着。
说实话，他对这些武器不动心是假的。
他那把普通的左轮手枪，现在基本跟烧火棍没什么区别。他早就想换一把能对诡异造成有效杀伤的好枪了。
不过这些东西现在都只是画在纸上的饼，行动结束才能拿到。
他真正感兴趣的，是清单最下面那一栏，一个毫不起眼的分类——
【非涉密情报查阅权限】
这东西的好处是，贡献点划掉，情报立刻就能下载到个人终端。
顾异几乎没有尤豫，直接消费。
他需要补课，原主的记忆里只有一些基础信息，对于生存来说是够了，但对于了解这个世界，可远远不够。
信息，远比一两把枪重要得多。
【兑换成功】
海量的数据瞬间涌入了他的个人终端。
第一份下载下来的，是他【人联基础地理图志】。
随着贡献点扣除，顾异手中的终端屏幕闪铄了一下，背景变成了一种肃穆的深蓝色。。
没有花哨的特效，只有一张布满网格线的高精度东亚大陆全息地图。上面标注着十二个金色的光点，而在光点之外，是大片触目惊心的红色污染区和黑色沦陷区。
顾异滑动屏幕，点开了详细列表。
上面的文本简洁、冰冷，没有任何多馀的修饰词。
【环境指数】：优（i级净土）
【简报】：人联最高行政机构所在地。部署有全球最大功率的“现实稳定锚”数组。全局实行s级空中管制。未经授权的灵能波动将被“肃清协议”自动抹杀。
【备注】：文明的最后防线。非a级以上公民禁止准入。
【简报】：纯军事化管理区。驻扎有人联第三、第五装甲集团军。该局域已列装“尸傀（bio-zobie）”战术部队，利用死者躯体进行边境巡逻。
【警告】：战时管制区，平民禁入。
——
【环境指数】： 差（c级高危）
【简报】：依托“废土前沿”创建的工业重镇。主要职能为回收、分解、净化来自污染区的低级诡异材料。因长期进行高强度“排污”作业，该局域精神污染指数常年处于临界值。
顾异看着这行充满了高级词汇的批注，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官方的笔杆子就是硬，硬是把一个“消耗品”的定位，写出了悲壮感。
他继续往下滑，查看其他几座着名的要塞城市。
【异常现象】：局域内常年复盖微弱致幻性迷雾（来源：盆地地形沉积）。
【特殊条例】：驻防部队必须佩戴特制面具以锚定自我认知。禁止任何人员在迷雾中回应不明声源。
——
【简报】：位于东北极寒地带。当地重型机械出现“机魂寄生”现象。已批准当地机械师执行特定的“安抚仪式”（俗称：工业萨满）以维持生产线运转。
——
【简报】：城市创建在古代大型皇陵之上。利用稳定锚镇压地下的复苏迹象。夜间巡逻任务部分外包给复苏的“陶瓷构造体”（兵马俑）。
……
顾异看得很快。这些文档虽然字数不多，但每一条背后都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寒意。
原来在望川市之外，这个世界早就变得面目全非了。
什么用死人当兵的南镇关，给机器跳大神的寒渊市，还有靠兵马俑巡逻的镐京……竟然都是官方盖章的既定事实。
手指继续向下滑动，到底部时，出现了三个灰色的、但并没有上锁的板块。
上面明码标价，每一份都需要额外支付200贡献点才能解锁下载。
【战略价值】： 深海防线前哨
摘要：海平面上升后的高危沦陷区。主要威胁：数据化怨灵、机械百鬼。建议封锁。
摘要：极寒与辐射双重变异区。内核设施：科拉深井。
摘要：生物危害区。生化变异与原始宗教结合产物。极度危险，禁止接触。
顾异的手指在“兑换”按钮上悬停了几秒，最终还是移开了。
倒不是付不起，只是觉得没必要。
这几千贡献点可是拿命换来的，每一分都得花在刀刃上。
他现在连c环区都没玩明白，去关心几千公里外的日本沉没没沉没、俄罗斯冷不冷，纯属吃饱了撑的。
“以后有闲钱了再当故事书看吧。”
顾异摇了摇头，果断放弃了这几个虽然猎奇但目前毫无卵用的远方情报。
他退回主界面，把剩下的贡献点，全部砸进了另外几个对他生存至关重要的本地机密文档里。
【兑换成功】
【文档下载：关于寒潮行动的战略目的（非公开版）】
【文档下载：现实稳定锚运作逻辑与排污效应详解】
比起远方的鬼故事，搞清楚自己每天吃的饭是用什么做的，以及头顶那个能保命的“稳定锚”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显然更紧迫。
顾异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点开了一份新的文档。
这份文档的密级显然比刚才那份地图要高得多，屏幕边缘闪铄着红色的“内部参考”水印。
【密级】：c级（仅限行动顾问及尉官以上查阅）
【内核概述】：
针对外界普遍存在的误解，需在此明确：【现实稳定锚】并不具备“消除”污染或诡异规则的能力。
根据能量守恒与熵增定律，高墙内的“稳定锚”数组，本质上类似一台巨型的规则排风扇。
【运作逻辑】：
1 抽取：锚点激活时，会强制抽取覆盖范围内的游离污染粒子与扭曲规则。
2 置换：通过地下铺设的重型导流管网，将抽取的污染物质，定向输送至城市边缘的“沉降区”（特定废墟区，如北区）。
3 固化：在沉降区，高浓度的污染会自然析出，形成伴生矿物【澄净晶石】。
【结论】：
“原来是这么回事。”
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涌上心头。
困扰顾异许久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他以前一直以为【现实稳定锚】是个像空气净化器一样的消除设备，能把污染变成无害的空气。
现在看来，他想错了。
“怪不得每年都要搞寒潮行动。”
这就象是下水道。你把全城的脏水都排到一个池子里，时间久了，池子满了，当然得派人去疏通、去清理，否则脏水就会倒灌回生活区。
搞懂了这一点，顾异对这个世界的认知瞬间立体了起来。
他手指滑动，带着这份新的认知，点开了下一份文档。
既然污染是人造的，那这场所谓的清理行动，也就顺理成章了。
【战略目的】：
1 【泄压】：北区废墟作为主要排污口，当其污染承载力达到临界值。若不进行人为干预，将导致污染倒灌回流至c环居住区。必须通过大规模杀戮，强制降低局域内的诡异密度。
2 【采矿】：回收过去一年内析出的【澄净晶石】。
3 【收割】：捕获高等级的活性生物质。
手指划过关于“寒潮”行动报告的末尾，一行不起眼的物资流向备注引起了顾异的注意。
【物资流向】：
晶石矿：移交至能源部，用于维护第4、第7号稳定锚数组。
高能生物质：全数移交至地底深层封锁区，作为【项目编号：g-07 · 盖亚（gaia）】的配给养料。
“盖亚？”
顾异咀嚼着这个陌生的词汇。
这名字听起来象是个神，又象是个代号。而且既然是养料，说明这玩意儿是活的？
出于好奇，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点击了这个蓝色的超链接，想要查看这个所谓的“盖亚”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然而。
“嘟——！”
一声刺耳的红色警报声在他的个人终端上炸响，屏幕瞬间变红。
【警告：访问被拒绝】
【权限不足：该文档属于绝密串行。】
【您的当前权限：临时顾问。】
【提示：您的访问请求已被后台拦截。】
“啧。不能看你放个链接干什么？”
顾异触电般缩回手指，关掉了页面。
他低下头，看着手里那管银色包装、印着“人联军工·品质保证”字样的营养膏。
虽然看不到具体的生产流程，让接触过【肉神】的顾异有了无端的联想。
“虽然不知道那是个什么玩意儿，但看来……咱们的口粮，很可能还得指望这位盖亚大爷赏饭吃。”
顾异没有再深究。
在这个世界，知道得太多往往死得太快。既然是机密，那就不是他现在这个小身板能碰的。
“滋啦。”
他撕开营养膏的包装，面无表情地挤出一坨淡黄色的膏体，塞进嘴里。
还是那股子带着土腥味的甜腻，像嚼蜡一样。
但他吃得很干净。
管它源头是什么神仙鬼怪，只要能填饱肚子，能变成挥刀的力气，那就是好东西。
“顾问，车队整备完毕，准备出发。”
通信器里传来指挥官的声音。
“收到。”
顾异咽下最后一口营养膏，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片正在夕阳下逐渐被黑暗吞没的北区废墟。
虽然没看到那个秘密的全部，但他至少摸到了这个世界的一角。
剩下的，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