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仲元和旁边的吴父吴敬山一听,高兴得差点说不出话,手舞足蹈,语无伦次:“这、这么大的土地……以后就是我吴家的了?在这上头,咱们必然能建立起一份不输给大明的千秋基业啊!”
看着兴奋的两人,吴桥笑了笑,但也及时泼了盆冷水:“爹,外公,先别急。地虽然大,但现在最缺的是人。所以咱们这几年才一直想办法收拢大明的流民和灾民,就是为了将来往那边送。还有,那片大陆也不是处处都好。它的西边和中间大部分地方非常干旱缺水,生活极其艰难,不过……”
吴桥话锋一转,眼睛发亮:“那里地下埋藏着海量的优质铁矿,多到几乎取之不尽!而咱们能落脚发展的好地方,主要在南部沿海,那里雨水充足,土地肥沃,足够养活千百万人。咱们得一步步来,先把根基打稳。”
在两人还在震惊的时候,吴桥又把木棍往北移,划过南海:“湄公河出海口,咱们占了几个据点,还有个小岛,建了码头和货栈,控制航道。”
继续往北:“库页岛,现在叫‘北海府’。那边有渔场,有皮毛,还有煤矿。往西,黑龙江出海口,黑水总督府所在地。往南一点,海参崴,咱们叫‘永明堡’,是控制日本海的重要据点。”
他顿了顿,看着已经目瞪口呆的两人:“这些地方,现在都插着咱们的旗。”
书房里死一般寂静。
林仲元手抖得厉害,端起茶杯想喝口水,结果洒了一身。
吴敬山盯着地图,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过了很久,吴敬山才嘶哑着问:“这些……都是你的?”
“是咱们的。”吴桥纠正,“咱们吴家、林家,还有跟着咱们干的弟兄的。”
“有多少……人?”
“总人口大概三十多万。其中汉人二十多万,其他是归化的朝鲜人、日本人几万人,但这些日朝人大部分是女的。军队……陆军两个师,两万四千人;海军大小战舰八十多艘,水手加陆战队一万多人。”
“三十万……两万多兵……”林仲元喃喃道,“这……这都赶上一个小国了!”
吴桥放下木棍,看着两人:“外公,爹,我也不瞒你们。一开始,我真没想搞这么大。就是想给咱们家找条退路,顺便做点买卖。可做着做着,发现这世道,手里没刀,钱都保不住。于是建了护卫队,后来变成护卫军。有了军,就得有地盘养军,于是占了几个据点。有了地盘,就得有人开发,于是招募流民、收容战俘……”
他苦笑一声:“就像滚雪球,越滚越大。现在,这摊子已经收不住了。三十万人指着咱们吃饭,两万多兵指着咱们发饷。您说,我能撒手不管吗?”
吴敬山盯着儿子,眼神复杂:“桥儿,你跟爹说实话……你到底想干什么?建国?称王?”
吴桥沉默片刻,缓缓道:“爹,我没那么大的野心。但时势推着人走。现在这摊子,不建国,名不正言不顺。底下的人也不答应——他们跟着咱们干,图的就是将来能封妻荫子,有个前程。”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夜色中点点灯火:“大明……越来越不安生了。万历皇帝躲在深宫数钱,朝堂上党争不断,地方上贪官横行。还有各地频发的天灾人祸,朝廷管得了吗?管不了。到时候几十万灾民,要么饿死,要么造反。”
他转身,看着父亲和外公:“咱们这儿,地有的是,粮慢慢也能种出来。能救一个是一个。等救的人多了,聚的人多了……建国,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林仲元和吴敬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茫然,还有一丝……隐隐的兴奋。
是啊,他们这一辈子,在大明也就是个致仕的官员、商人、乡绅。
虽说有钱,但以前当官的那点人脉,没准哪天倒下了。
到时候两家没地位,见官得磕头,太监来了得孝敬。
可在这里……到时候建立自己的国家,他们可不就成了皇族了!
“可朝廷那边……”吴敬山还有顾虑。
“朝廷现在顾不上咱们。”吴桥说,“朝鲜在打仗,北边蒙古也不安分。咱们远在海外,朝廷现在还摸不清咱们的底细,趁着这些年,可以快速发展起来。”
“爹,外公,地是有了,但眼前的难关可一点没少。咱们得先看看南洋和周边的局势。”他倒了杯茶,开始分析。
“先说近的。南洋这边,那些本地土邦王国,看着人多地盘大,实则威胁不大。一来他们自己内部争斗不休,二来他们海上的船队和火器,跟咱们不是一个路数,咱们小心应付,自保无虞。”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下来:“真正的硬骨头,是海上那两家——大弗朗机和小弗朗机。这两家在南洋经营日久,尤其在壕镜和吕宋根基很深。他们的战船又高又大,炮火凶猛,水手也善战。咱们现在这点家底,在海上正面碰,一家还打得过,两家一起来,我们肯定吃不住。”
说到这,吴桥眉头紧锁,提到了另一桩心事:“而且,不但有强敌西夷,还有我那好二叔藏在暗处。”
吴敬山听到这个名字,脸色立刻变了。
“他卷了咱们一大笔钱,如今躲在暹罗,正跟当地有势力的官员勾结。他眼红咱们在南洋的生意,更惦记着大明国内的产业。此人心狠,又知道咱们不少底细。他现在就是一头藏在暗处的狼,时刻等着咱们露出破绽,好扑上来咬一口。咱们运人去苍梧洲这么大的动静,迟早瞒不住他。”
吴桥总结道:“所以,咱们现在是在夹缝里求生。前面是凶险的远洋和未知的大陆,背后是虎视眈眈的洋人和内贼。每一步,都得既大胆,又万分小心。”
他顿了顿:“不过,咱们有刀有炮有船。真撕破脸,谁怕谁还不一定呢。”
这话说得霸气,林仲元和吴敬山却听得心惊肉跳。
“桥儿,”林仲元深吸一口气,“外公老了,帮不了你什么,但绝不拖你后腿。你要干什么,就放手去干。只是……千万小心。”
吴敬山也点头:“爹也是这话。咱们吴家,以后就靠你了。”
吴桥眼眶一热,跪倒在地:“外公,爹,孩儿……定不负所托。”
两人连忙扶起他。三代人站在地图前,看着上面那些红圈,心里都涌起一股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