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先别看冰箱?”殷月霞的男友向远干笑了一声。
一时间没人回应他,殷月霞抱紧了男友的胳膊,梁建辉也不安地蹭着脚,目光不敢往厨房的方向瞟。
他们刚刚从各个房间的窗户往外看,都能意识到外面的风景和自己住处截然不同,对现在的处境认识也更清晰了一些。
既然规则里说冰箱里可能有尸体,那就真的有可能出现。但关键是,他们还没有找到储藏室在哪里,又怎么能把尸体扔进去呢?
许久,还是陈韶开了口:“人不吃饭是会饿死的。我去看吧。”
“别!”梁建辉下意识拦住他,但对上陈韶没什么表情的脸,又有些踌躇,“我中午吃得挺饱的……要不明天早上再说?”
他这么一说,另外两个人也附和起来:“对对对,我们也不太饿,不用着急……”
“而且,也不应该让你一个小孩子去开。”
陈韶不置可否。
对他来说,开冰箱早晚都行,反正不管新规则是否存在、是否在冰箱里,他都一定是最后被盯上、最后出事的那一个。
怪谈也喜欢挑软柿子捏,所以最容易出事的……大概率是那个向远。
因此他也没坚持,只是随意点了点头,提议去搜厨房其他地方。
不出预料,依旧是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仿佛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四居室,住着一群素不相识的租户而已。
只能等危险发生了。
此时天色渐晚,眼看着没有其他事情要做,三个人就商量着休息。情侣自然是一起分到了主卧,中年男人梁建辉还是很热心地邀请陈韶和他同住。
陈韶倒是没有拒绝。
很快,他们各自分开。他们没有熄灭客厅的灯光,反而让所有房间都亮着,才算安心去歇着。
主卧里,向远收拾好床褥,才感觉到房间里有一些安静。
月霞平时很喜欢埋汰人的,今天怎么不说话……吓到了吗?
他回头去看坐在靠背椅上的女友。
殷月霞看上去有些恍惚,两只眼睛没有焦距地盯着前方的一个位置,整个人显得直愣愣的。
向远有些慌,他赶忙走过去,在殷月霞面前挥了挥手。
“月霞?月霞?小月亮?”
殷月霞这才回魂似的,把目光聚焦在向远的脸上。
“你怎么了?”
“我……我感觉这里不太对劲。”
她摸了摸胸口,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也在慌张地跳动。
“可能是那些规则把你给吓到了,你别担心,我们好好遵守,就没事的。”
殷月霞欲言又止。
她不是因为那些看上去很奇怪的规则而害怕的,而是……
她确实觉得这个房间有问题。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分明整个主卧又大又漂亮,床褥家具都是崭新的,衣柜里的衣服也都符合他们两个的尺寸,没有任何曾经住过人的迹象,但殷月霞就是觉得不对劲。
她刚刚坐在椅子上,看着男友忙活,想和平时一样,打趣他贤惠,但话到嘴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这里有什么东西。
这里一定有什么东西。
靠背椅很舒服,上面的坐垫是纯棉的,绣花针脚细密,殷月霞却觉得浑身发冷,就好像房间里真的有一个被隐藏起来的东西,一个声音,一点脚步,或者一束目光。
它就在这里,像一粒沙子,又或者是一团空气,贴在墙缝里,伏在床底,让人明明能察觉到它的存在,却又无法真正确定它在哪里。
在这样空旷的房间里,连呼吸都觉得被窥探。
但是……但是规则里没有说这种感觉意味着什么。
她眼前浮现起那行凌乱的红字。
【不要相信!这是错的!规则已经失效了!】
如果规则都是错的,他们还能依靠什么?
最终,她只是说:“你觉得我像是害怕那些的人吗?我只是在想,万一我们一辈子都出不去的话,家里人要怎么办?”
殷月霞想起来最初进入4号房间的混乱中,那个镇静得不像个活人的孩子说过——如果遇上了规则里没写的怪事,最好的办法,就是假装看不见,彻底忽视它。
所以她这么做了,没有告诉向远自己的感觉。
向远张了张嘴,没想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只能硬着头皮说出来一句:“那个小孩不是说自家叔叔是警察吗?肯定会有人来找我们的。”
“……也对。”她扯出一个笑来,起身往卫生间的方向走,“我上个厕所就休息吧。”
卫生间狭小的环境和纯白的色彩反倒让她安心了许多,那股强烈的异样感削弱了很多。她用冷水抹了把脸,就回到卧室。
向远已经拉上窗帘,关闭了顶灯,只留下床头一盏夜灯,淡黄色的灯光很是温馨,殷月霞感觉好受了一些,也没再要求开灯。
两个人缩在一起,慢慢睡着了。
午夜,向远被满身的燥热从睡梦里拖了出来。
仲秋时节,正是闷热的时候,偏偏他们两个为了安全感还缠在一起。向远口干舌燥,喉咙里发紧,下意识想下床找杯水喝,但他刚刚坐起来一点,就想起来这是在奇怪的4号房间,犹豫了几秒,还是把念头掐断,忍着口渴重新缩回去。
睡觉,快睡觉,睡着了就不会害怕了。
他一面发憷,一面安慰自己,努力唤回睡意。但或许是房间太过寂静了,他反而越发清醒起来。
呼——吁——
殷月霞睡得很沉,呼吸声平稳极了,听上去让人心安。
向远缓缓睁开眼,想借着夜灯看看女友的睡颜,好歹能找点心安,但在昏黄的灯光下,殷月霞脖子上空空荡荡的,哪里有什么脑袋!
向远大脑一片空白。
呼——吁——
那是谁在呼吸?
寂静的深夜里,骤然爆发出一阵惨叫。
殷月霞立刻清醒过来,她睁眼就看见男友已经满脸恐惧地跌倒在地,被子都被他连带着拽到了地上。她马上打开顶灯,焦急地问:“怎么了?”
“我……你……”向远吓得语无伦次,他使劲儿挤了挤眼睛,确认殷月霞的脑袋还好好地长在脖子上,才慢慢冷静下来,“我……我好像看到幻觉了。”
“那就忽略它!”殷月霞厉声说道,说完才发觉自己语气有些重了,连忙下床把人搀起来,“不是你说的吗?遵守规则就没事了。”
向远惊魂未定地点了点头,对着门口出现的陈韶和梁建辉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没事……没事,我就是胆子小……”
陈韶往屋子里看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也就离开了。
但是向远没有忽略“幻觉”,反而把动静搞得这么大……他已经违反了旧规则了。
或许明天……甚至不到明天,就会出事。
但好在,4号房间的危险程度还没有那么高,第二天早晨,陈韶还是在客厅见到了全须全尾的三个人。
他们的状态都不算很好,向远神态憔悴,眼下一片青黑;梁建辉满面愁容,坐立难安;反倒是唯一一个女性看上去还算镇定,只是脸色有些发白。
“我还是觉得我们房间里有东西。”她说,“不是还有一个次卧吗?我们今天晚上换到那里住。”
“你确定吗?”陈韶问。
殷月霞慢慢道:“昨天睡前,那种感觉很强烈。夜里反而安稳多了,除了……”
如果不是那个怪谈,那有没有可能……
“第5名住户,说不定已经在了。”
说话的还是殷月霞,这次她语气有些颤抖。
“或者……它可能一开始就在。”
这句话让另外两个人都一个激灵。
“不管怎么样,先吃饭吧。”陈韶打破了寂静,“我去开冰箱。”
殷月霞和向远没有再阻止,梁建辉倒是又站起来想自己去做,但被陈韶一句话给按了回去。
他说:“我在警局里见过腐尸,你见过吗?”
梁建辉老实了。
陈韶这才转身走向厨房,银白色的立式冰箱泛着冷硬的光,表面干净得连指纹都没有。他抬手拉开冰箱门,冷藏层整整齐齐分了四格,前三格里码着鸡蛋、青菜、番茄这些正常食材,新鲜得像是刚买回来的,青菜上还带着水珠。
最底下的一格放着几块肉,都被保鲜膜裹得严严实实。
而其中有一块肉,它整体是圆柱形的,上宽下窄,表面蒙着淡黄色的皮,纹路细腻,保存完好。
这是一条小臂。
“有能吃的。”他没提这块肉,而是把前三格能吃的食材一个都没剩下地拿出来,摆在旁边的台面上,“谁会做饭?”
向远魂不守舍地站起来:“我来吧……”
在他身后,殷月霞和梁建辉脸色发白。
很显然,冰箱里是有尸体的……
不然陈韶怎么会说“有能吃的”?
他应该说“没有尸体”才对啊!
一想到接下来的食物曾经和尸体放在一个冰箱里,细密的恐惧就变成了深深的恶心。
幸好向远没有想到这些。他拿了颗土豆,心神不宁地站到备料台前,握着菜刀刀柄才集中了注意力,开始切菜。
铛铛铛的切菜声仿佛把人拉回了日常生活,他长长地舒了口气,把土豆丝拨进盘子,就向右转身,背对着冰箱,开始炒菜。
火苗升腾而起,熏得人有些燥热,向远驾轻就熟地根据人数调整了调料用量,放盐的时候却一个手抖。
盐撒多了。
白花花的盐粒盖在土豆丝表面,没有立刻融化,也就还有挽救的机会。
但向远僵立在灶台前,只觉得一股冷意慢慢爬上脊椎。
有东西!自己身后一定有什么东西!它在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