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间，一股剧痛让它短暂清醒了一下，这是不同于脑内蠕痛、混沌浓雾的另一种痛，干燥，
嘶哑，充满侵略性。
诅咒在它口中爆开，化作猛毒在体内乱窜，它立刻让噬生炎在血管中流淌，强忍着焚身之痛驱逐锈之诅咒。
“喂，鼠王！”
近处有个声音在叫它，语气中有着失望和嘲讽，它讨厌这个语气，谁敢这么和它说话只有死路一条—
“！
它及时后跳闪开，不然脖子就会被锈刃切断，但危险的气息仍未消失，数不清的锈刃四面八方袭来。它闪转腾挪躲避，但凭借的完全是本能，时而清醒时而混沌的意识无法让它使出正儿八经的剑术。
身体好累。
精神也好累。
但最累的是“你歇什么呢？刚才的狂气哪去了！？”
轰！！！！
锈之击龙枪迎面袭来，它用剑急挡，按说能完美卸力，却因毫厘之差遭受重创，这强大的一击差点就把胸口的皮肉骨头全部粉碎！
“你——竟——敢！！！””
它一手按住剧痛的头，一手挥舞蛇腹剑，每一片剑刃都仿佛有自己的意识般发动狂风暴雨式的斩击！
剑刃的风暴以它为中心扩散，半径十米，二十米，三十米，五十米一一所有触碰到这球形领域的固体都被斩成碎末，连溅起的污水都被切成无数小水滴！
黎夜在剑刃风暴的逼迫下连连后退，以锈刃的斩击抵消，以地刺越过风暴从脚下攻击，但都失败了！他只能继续拉开距离，但背已经顶到了污水处理室尽头“哈！！！！！！”
灰查恩突然收招，剑刃的风暴骤然停歇，在这仿佛时间都停止的一刹那，它以迅猛到极致的技艺变招一一记竖斩劈下！蛇腹剑以最大极限伸长！
剑尖，斩中了黎夜的右肩！肩膀，锁骨，肩胛骨一一全被一直线劈开，剑刃深深陷进骨肉之中！
“你一一已一一死！！！！
灰查恩咆哮着，把噬生炎注入剑刃，火焰沿着蛇腹剑蹄向黎夜！
“你确定！？”
“！？””
锈突然从黎夜的伤口中涌出，坚硬的锈刺不但强行缝合了劈砍伤，合并的伤口和蔓延的锈还紧紧夹住了剑尖！看似是鼠王抓住了黎夜，实则是黎夜抓住了鼠王！
蛇腹剑一时间无法从黎夜肩上抽离，锈之诅咒如狂奔的野马沿着蛇腹剑涌向灰查恩，最终在蛇腹剑那拉长的中段和灰炎相撞！
轰隆隆隆隆隆！！！！
灰炎和锈渣三百六十度溅射，黎夜抢先用噩兆之左臂抓住蛇腹剑，用尽全力一扯，把灰查恩硬生生拉了过来！锈刺随黎夜喷溅的血放射，灰查恩的利爪则缠着灰炎顺势袭来一一轰！！！！！
名为索拉利斯的流浪骑士，是灰查恩遇见的第一个人类。
他和它见过的所有人类都不同，既不骄横也不歧视，居然把它这个会说话的大老鼠当同类看待。
灰查恩一度想杀了它，但杀一个傻子毫无意义，反倒是好奇他是来这干什么。
“列王陵！古代诸王的陵墓，我来此地瞻仰先王们的风采！”
讽刺的是，地上那些伟大的诸王的陵墓，居然就是建在地下王国的正上方一千多米的位置。
或许是出于好奇，它跟随着流浪骑士游览了列王之陵，一堵地上的先王的身姿。
看看那些擎天巨柱般的雕像，每个王的雕像前都设有祭坛，立有丰碑，无比高大雄壮的雕像也极尽奢华之能事，无声地讴歌着它们伟大的功绩。
灰查恩第一次觉得自卑。
它狂妄地以太阳王自居，却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王者，和他们相比，它真的只是阴沟之鼠而已“怎么了？为何愁眉苦脸？当你觉得迷茫的时候就看看太阳吧！”
“—愚蠢。”
直视太阳，只会把在阴沟里待太久的它眼晴刺瞎。
“你还是先担心会不会被锈刺瞎吧！”
“！！”
黎夜的吼叫把它拉回现实。
剧痛在右眼炸裂。
一根锋利的锈刺，撑开它的眼框，刺穿了它的眼球。
“你之前的霸气哪去了？现在的你让我连让我扯旗都做不到啊！没法好好打的话就死吧！！！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黎夜用左手抓住锈刺，压上全身力量往它脑子里捅！眼底骨被穿透，直达大脑！
红黑白三色相间的光影在灰查恩眼前疯狂闪铄，一幕幕走马灯折磨着它的神经，脑内之物的蠕动前所未有的剧烈！
杀！
杀！
杀杀杀杀杀！
杀！！！！
为伟大的虫之王而杀！
为虫之盛世的降临而杀！
为扫清虫的敌人而杀！
那蠕动之物如诅咒般重复着疯狂之语，但同时还有另一股力量，那溶解理智的迷雾也片刻不停地侵蚀着它！蠕动的虫之声，混动的雾之音，活象磨盘的上下两层把它的意志磨得粉碎，让它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咔！！！！
忽然间，两股力量同时消失了。
一股新的刺痛直贯大脑。
扎进眼球的锈刺，突破了骨骼的阻碍，直直扎进它的大脑。
啊
，
红黑色的锈席卷了一切。
往日的种种涌上心间。
那之后，过了多久呢？
告别了流浪骑士，隐瞒了“太阳王”这个愚蠢的称号，灰查恩化身云游四方的浪人，挑战着地上世界的各路强者。
它到底是为何而战呢？
磨炼武艺吗？
满足杀欲吗？
查找自己的存在意义吗？
在仿徨中自我放逐吗？
还是，在自卑心的促使下，这个失败的群鼠之王试图用与强者的战斗掩盖内心的挫败感呢？
渐渐的，它也积累了名气，“强得莫明其妙的老鼠”开始被人们口耳相传，但那又如何呢？每个提到它的人在阐述它的战绩前，一定会用鄙夷的、猎奇的口吻强调“那是只老鼠”。
它是从何时开始，接受这个事实的呢？
它是从何时开始收敛起尖牙利爪，尝试着融入人类的呢？
但，这样的结局不是它想要的，它一事无成，它什么也没证明，它不甘流于平凡，后来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改变了一切，它—
它想起来了。
用诸王圣躯当火种，维持燃烧的灵魂溶炉即将熄灭，地上王国即将陷入黑暗，却没有堪当火种的新王存世。
那一刻，它好象找到了生命的意义，这是它此生最后的机会。
它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光明正大地把由众神赐予、却一直被地上王国独占的灵魂火炉从地上夺走，带入了地下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