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李纨、探春、惜春、湘云并巧儿说说笑笑入得内中。听闻迎春得了诰命,众女皆兴高采烈,湘云还闹着说来日要迎春摆东道呢。
贾母勉强附和几句,扫量一眼便问:“怎么不见四哥儿?”
巧姐儿回道:“四哥儿疯顽了一早儿,这会子犯了瞌睡,奶嬷嬷抱了去休憩了。”
贾母笑道:“这才是孩子该有的模样。”顿了顿,又教训巧姐儿道:“你也别四哥儿四哥儿的叫着,算算那可是你四叔呢。”
巧姐儿掩口笑道:“哪儿有奶娃子做叔叔的?”
探春就笑道:“巧姐儿是没去过金陵,若是走一趟,定会知道什么叫拄拐棍的孙子、摇篮里的爷爷”。”
巧姐儿不禁撇嘴道:“偏我与兰哥儿最吃亏!”
一言既出,又惹得众人哄笑。
待过得半晌,贾母才道:“你们几个小的且去耍顽,记得莫要晒病了。”
探春应下,领着惜春、湘云并巧儿自去庄子里耍顽。李纨情知贾母有话要说,当下便凑到贾母身旁。
贾母将信中情形说了一遭,临了才道:“你太太是个心眼儿小的,那傅试再如何说也是老爷的门生,来日焉知不是家中助力?偏你太太为了争风吃醋,就巴巴儿坏了人前程。如今倒好,流放琼崖,只怕这辈子都别想回京了。”
李纨闷声不置可否。王夫人可不就是这等性几?否则她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贾母情知改易不得王夫人的性儿,便道:“这也就罢了,如今大老爷入土为安,琏儿袭爵才是家中大事。偏生你太太又拿捏着不肯舍银钱————珠哥儿媳妇,你代我写一封书信,仔细与太太说道说道。旁的都能等,唯独爵位一事等不得!”
李纨应下,吩咐丫鬟寻了笔墨来。当下贾母口述,李纨润色,半晌书信写就,又寻了小厮往荣国府递送。
转天王夫人得了信,内中所言极不客气,恼得王夫人面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可贾母所言又不敢不听,王夫人只得忍着恼怒寻了贾琏来,先行给其一千两银子疏通关系。
这年天候极为古怪,四、五月里燥热难当,待到得六月里,打南边儿连片乌云滚滚而来,初二日初降甘霖,其后三日一场小雨,五日一场大雨。直隶、山东、山西各地先干旱后洪涝,绝收已成定局!
朝野上下如临大敌,各地开启常平仓,又有水师来回运送安南稻米。北地如火如茶,江南各地却是难得的好年景,湖北、湖南大丰收!
也亏得如此,朝廷上下方才松了口气。有户部点算,此番大灾,朝廷为赈灾足足开支上千万两。户部掏空了家底儿不说,连圣上的内帑都出了二百万银钱。
外界纷纷扰扰,陈斯远不过是个小虾米,大多与其无关。
他先是在沙井胡同盘桓两月有馀,期间偷空到底与邢夫人在大格子巷私会了一回。
邢夫人稍减思念之情,尤二姐、尤三姐、司棋、妙玉、袭人几个此番可算是吃了俩月饱饭。
待到六月里,黛玉、宝钗先回,没几日迎春也抱着大哥儿回了家宅。陈斯远再不好往沙井胡同去厮混,每日家打皇城出来便规规矩矩回转家宅。
却说这日陈斯远一早儿往皇城点卯,家中三位夫人方才闲适下来,便有人将陈斯远这两月起居情形说与了三女。
西路院。
黛玉停了琵琶,瞧着紫鹃道:“尤氏姊妹的事儿咱们一早儿就知道,算不得出奇。”
紫鹃抿嘴进言道:“太太可不好这般想,若是被那几个狐媚子讨了欢心去,老爷岂不是要偏着那尤氏姊妹了?”
黛玉盯了紫鹃两眼,幽幽道:“莫忘了我是林家妇,可不是陈家正室,要急切也是二姐姐急切。再者说了,夫君行事有度,断不会如你所言那般撇下家中姬妾,专宠外间的狐媚子。”
紫鹃无言以对,只得闷声应下。
待其退下,黛玉不禁暗自摇头。紫鹃什么都好,就是小心思太多了些。她此番递小话儿,不过是怕尤氏姊妹骤然进府,抢占了姨娘位份罢了。
却不知那尤氏姊妹也是个傲气的,一直在外头别院而居,从不往发祥坊来走动。
另则,黛玉承袭的是林家宗桃,本身也不是个拈酸吃醋的性儿。且陈斯远对她那独一份的偏爱,她又不是傻的,怎会视而不见?
如今林妹妹事事顺遂,只盼着身子骨早日康健起来,也好与陈斯远圆房。
紫鹃这边厢无疾而终,另一边厢,东路院的莺儿扫听得了信儿,也匆匆往正房来回宝钗。
入得内中,莺儿便附耳低声道:“太太,老爷这两月多是留在沙井胡同处。”
宝姐姐又与林妹妹不同,她是个外表宽宏大度、私底下拈酸吃醋的性儿,只是再是拈酸吃醋,也没有吃醋到外室的地步。
宝姐姐闻言便道:“老爷正是火气旺的年纪,咱们又都不在,可不就要往沙井胡同去走动?”
莺儿却蹙眉道:“太太不知,这回可不大一样。听闻那尤三姐设棚散药,两个月足足散出去四千多两银子。顺天府为其单开了女户,又送上义民之称,不日便要在沙井胡同建个乐善好施”的牌坊呢。”
宝姐姐惊愕不已,道:“还有此事?尤三姐儿哪儿来这般多银钱?”
莺儿早扫听到了,闻言便道:“听闻尤三姐自个儿有个玻璃工坊,其后百草堂改成回春堂,咱们薛家的股子没动,贾家的股子却尽数给了尤三姐。如今回春堂日进斗金,尤三姐可不就腰杆子硬了?”
宝姐姐蹙眉沉思一阵,忽地抬眼看了眼座钟,便道:“二姐姐合该起了吧?
此事我与二姐姐计较一番,总不好让外头的狐媚子将老爷勾搭了去。”
莺儿不迭点头,忙伺候着宝钗穿戴齐整,主仆两个一并往中路院而来。不一刻到得中路院正房里,宝姐姐抬眼就见二姑娘迎春正哄着摇篮里的大哥儿呢。
见来的是宝钗,迎春笑着招呼一声儿,恰此时大哥儿吵闹起来,她便让奶嬷嬷将大哥儿抱了下去。
内中只馀两姊妹,宝钗便忧心忡忡将尤氏姊妹之事说了一通。
二姑娘迎春本就自忖高攀了陈斯远,心下一直都惴惴难安,此番生了大哥儿方才松了口气,如今却听得此事,顿时蹙眉紧张起来。
略略思量一番,想着陈斯远行事有度,这会子实在不好指摘,迎春便道:“此事我知道了,往后老爷若是真个儿出格了,咱们姊妹再行规劝也不迟。”
宝钗应下,盘桓半晌方才离去。待其一走,二姑娘立时蹙眉思量起来。半晌忽而起身行至梳妆台前,对镜观量,眼见镜中人丰润几分不说,面色暗沉还生出一些斑来,顿时惹得迎春好一阵发愁。
赶忙招呼道:“绣橘,快去端了汤药来。”
女子产育难免耗费元气,如今恶露未除,脸色难免有些难看。
俄尔,绣橘答应着入内,纳罕道:“太太不是说不吃那汤药了吗?”
迎春瘪嘴道:“脸色实在难看得紧,我自个儿都不忍看,更遑论是老爷?速速去熬了汤药来。”
绣橘应承一声儿,转身忙去熬煮汤药。
待服过汤药,迎春愈发心下难安,便打发绣橘将邢岫烟请了过来。因园中姊妹大多都比迎春年纪小,是以迎春就只邢岫烟这么一个手帕交。
二人略略言说几句,二姑娘忍不住便将烦心事儿说将出来。邢岫烟听罢不禁掩口而笑,道:“无怪人都说一孕傻三年,太太多么内秀个人儿,如今生了大哥儿竟也傻了。
那尤氏姊妹再有能为,一日不入府,一日便算是玩物。太太可是老爷明媒正娶的大妇,哪儿有自降身份与两个玩物计较的道理?”
迎春眨眨眼,心下恍然,不禁自个儿也苦笑道:“真真儿是傻了,偏宝妹妹那会子说得要紧,我心下急得什么的也似,如今想来真真儿是笑话。”
邢岫烟低声笑道:“太太如今生了大哥儿,又得了诰命,可谓稳如泰山。”顿了顿,朝着东边呶嘴,道:“那位承袭的是薛家宗桃,偏生总要操着陈家的心,有时候可不就想的有些多了?”
迎春窃笑不已,心下舒畅之馀,扯了邢岫烟的手儿道:“好姐姐,多亏了你开解。你我的情分不用多说,我只一句,往后你与老爷同房,也用不着变着法儿的避孕了。”
邢岫烟臊了个大红脸儿,嚅嚅道:“我,我————与表弟,又不是奔着生儿育女来的。”
迎春笑道:“是是是,知你不耽于外物,可你信我一句,生养个孩儿,看着他小小的一个长起来,也是一桩趣事呢。”
邢岫烟心下略略畅想,忍不住笑道:“哥儿就算了,长大了一准儿淘气,我倒是宁愿生养个听话的姐儿。”
迎春哪里不知邢岫烟心思?当下便肃容嗔怪道:“你我姊妹,又何必拿话儿哄我?不拘是哥儿、姐儿,你生下来我只当是自个儿肠子里爬出来的。”
邢岫烟顿时心下熨帖,反握了迎春笑而不语。
却说迎春、宝钗、黛玉休养几日,聚在一处又商议起起社之事。本待往荣国府送了帖子,择日邀了探春、惜春、湘云小聚一场,谁知天不遂人愿,六月里三日一小雨,五日一大雨。
内城还好说,总有青石板路面,外城却是泥泞一片。再一扫听,贾母、探春——————————————————————————————————————————————
等还不曾从海淀庄子回转,因是此事只得耽搁下来。
到得六月下,天气总算放晴,香菱的母亲甄封氏再也遭受不住,嚷嚷着京师天气古怪,还是回江南过得自在。
香菱苦劝不得,只得寻了陈斯远言说,陈斯远见甄封氏去意已决,只好差人将甄封氏送上了南下的官船。
隔天三位夫人又聚在一处,黛玉忍不住旧事重提,宝钗便思量道:“再有十来日便是七夕,何不邀了几位妹妹来,咱们也办个七夕诗会?”
此言一出,黛玉、迎春纷纷叫好,当下便往荣国府派了帖子。
到得申时过半,先是探春回了信儿,只说七夕那日定来叼扰云云,继而又有陈斯远蹙眉打皇城回转。
这日合该宿在东路院,宝姐姐迎将出来,见陈斯远紧眉头蹙,赶忙扶了其骼膊道:“夫君可是遇见为难事儿了?”
陈斯远摇摇头,闷声扯了宝钗进房,关起门来才道:“甄家的案子发了!”
宝钗唬了一跳,忙追问缘由。
陈斯远细细道来,却是甄应嘉迟迟不归还积欠,还被御史查出来暗地里转运甄家财货。今日朝堂上言官齐齐弹劾,圣人大怒,已下旨锁拿甄家一应人等入京严查。
宝姐姐蹙眉思量道:“莫不是甄家老太太————”
话没说完,陈斯远便点头道:“月初时便故去了。”
宝钗叹息一声儿,没再言语。圣人此番也算给太上皇留足了颜面,好歹等到甄家老太太故去,方才下旨查办甄家。
那甄家仗着老太太与老太妃,这些年下来不知贪占了内府多少财货。老太妃故去后还不知收敛,此番也算是罪有应得。
外人只当是甄家作死,薛家为金陵四大家,与那甄家也多有往来,听得此信儿自是另有一番感受。
什么感受?无外乎一朝天子一朝臣!
太上深居简出,今上开始扫除登基前的绊脚石了。宝姐姐心思杂乱,暗忖着,错非嫁与了陈斯远,依着妈妈的意思还去追着那劳什子金玉良缘,只怕薛家便要随着贾家一道儿步那甄家的后尘了。
思量半晌,宝姐姐忙问道:“夫君,你说我家会不会————”
陈斯远思量一番道:“妹妹多虑了,先前金陵四大家之说不过是穿凿附会,谁不知薛家附了另外三家的尾翼?不过那当铺只怕留不得了,妹妹还须得将互典帐目留出来,免得来日朝廷追查下来。”
薛家祖上乃是紫薇舍人,后得皇命打理内府,早先也是皇室的钱袋子。其后历经变迁,后人一直担负皇商,却因新旧更迭,不得不攀附上了贾、王、史三家。
三家护着薛家,薛家则为三家打理财货,可谓互惠互利。
见宝钗忧心忡忡,陈斯远搂住香肩安抚道:“妹妹且宽心,如今薛家大房没落,为夫好歹在今上跟前能说得上话儿。若真有那么一日,不看僧面看佛面,我总能保住妹妹。”
宝钗心下稍安,却有些不死心道:“王家如今如火如荼,听闻舅舅有入阁之势————未必保不住另几家吧?”
陈斯远顿时嗤之以鼻,说道:“你那舅舅若是靠得住,当日妹妹一家子又何必舍近求远,投靠了荣国府?”
宝姐姐顿时没了言语。心下暗忖,是了,王子腾可是个心狠手辣的,为了官位、财货,莫说是薛家,便是王家本家都能舍弃了。
还没完,只听陈斯远又道:“再者说了,王子腾的官袍是用贾家亲兵的血染红的,这等不顾旧情之人,妹妹以为今上会瞧得上眼?再说贾司马如今也一只脚进了内阁,有其在一日,只怕王子腾此生再难入阁。”
是了,王子腾与贾雨村可是死敌!
宝钗听罢心下再无侥幸,只叹道:“伴君如伴虎啊,偏我那舅舅还一门心思想着入阁。”顿了顿,又道:“回头儿我便将当铺盘出去,囤积的那些铜钱也尽数发卖了一早知如此,我就合该学着二姐姐、林妹妹,买些辽东田土、北城新宅,算算也不比铜钱营生赚得少。”
陈斯远又百般安抚,夜里倚红偎翠、遣绻旖施自不用说。
待转过天来,宝姐姐果然往薛家老宅去了一趟,寻了薛姨妈、嫂子曹氏关起门来计较一番,又打发人将老掌柜张德辉寻来,吩咐其盘算过当铺帐目,尽快发卖出去。
那铜钱倒是好说,如今铜钱一月一涨,不愁买主,宝钗不过三五天便将囤积的铜钱发卖了个干净。她拢共只兑了三万馀两银子的铜钱,算算前后不过赚了不到四千两。
不提陈家情形,却说荣国府。
探春、惜春、湘云得了请帖,自是欢喜异常。探春、惜春还好说,湘云那丫头真个儿是每日都要提上几回。
偏生她在海淀庄子玩儿疯了,一张粉脸儿生生晒成了黑炭头。因生怕被黛玉嘲笑,这些日子一咬牙,干脆买了珍珠粉来敷脸。
这日湘云又在贾母跟前晃悠了一回,装作无意提了两嘴,惹得贾母笑道:“知道啦知道啦,等到了日子,我让珠哥儿媳妇领着你们去就是了。”
湘云大喜,嚷着姑祖母最好啦”,缠磨了贾母好一会子,这才蹦蹦跳跳而去。
待其一走,贾母便沉下脸儿来。老太太又非耳聋眼瞎,甄家锁拿进京一事又岂能瞒得过她?
老太太忧心忡忡,偏生这会子无法可想。
闷坐半晌,贾母忽而问道:“老爷可在书斋?”
大丫鬟连忙打发人催问,过得半晌,方才有翡翠回道:“回老太太,老爷静极思动,这会子往东府去了。”
贾母点点头,心下自是知晓,贾政只怕是寻贾珍商议对策去了。
却说甄家锁拿进京一事,愈发让贾政心下难安。且傅试流放之后,傅秋芳终日以泪洗面,贾政只觉愈发烦躁,这日静极思动,便往东府来寻贾珍商议。
贾政过得大观园东角门,便进了会芳园。遥遥听得呼喝声不绝于耳,时而有人合掌喝彩,不禁心下纳罕。
兜转过来,临近重建的天香楼才看清,敢情是贾珍领着一干世家子弟正在天香楼下射箭为乐。
原来贾珍近因居丧,每不得游玩旷朗,又不得观优闻乐作遣。无聊之极,便生了个破闷之法。日间以习射为由,请了各世家弟兄及诸富贵亲友来较射。
因此,在天香楼下箭道内立了鹄子,皆约定每日早饭后来射鹄子。这些来的皆系世袭公子,人人家道丰富,且都在少年,正是斗鸡走狗,问柳评花的一干游荡纨绔。因此,大家议定,每日轮流作晚饭之主,于是天天宰猪割羊,屠鹅戮鸭,好似临潼斗宝一般,都要卖弄自己家的好厨役,好烹炮。
贾政停步观量了一会子,方才又仆妇上前解释。谁知贾政听罢不明就里,竟颔首夸赞道:“如此也好,文既误矣,武事当亦该习,我贾家况在武荫之属。”顿了顿,想起宝玉每日无所事事,便道:“明日老夫让宝玉也来习练一番。”
说罢这才迈步上前,早有仆妇告知贾珍,贾珍忙起身迎过来。
二人彼此厮见过,贾珍知贾政此番定有事商议,便告恼一声儿,别过一干纨绔,与贾政去了前头书房。
分宾主落座,待丫鬟奉上香茗,贾政方才蹙眉道:“珍哥儿,甄家之事你可听说了?”
贾珍蹙眉颔首道:“福祸无依啊。”
贾政试探道:“圣人如此决绝,我贾家要不要暂避一二?”
贾珍立时瞠目道:“二叔这话从何说起?且不说宫中还有娘娘,单是东宫那边厢,咱们就不好交代啊。”
若先前不投靠东宫还好,此时眼看今上清算,这会子再与东宫撇清干系,且不说迟不迟的问题,想必东宫那位定会恨死贾家了。来日东宫那位若真个几夺得大宝,只怕头一个清算的就是贾家。
“二叔,事关夺嫡,切忌首鼠两端啊。”
“可是咱们家一3
不待贾政说完,贾珍便阴着脸儿道:“二叔,我说句难听的,但凡娘娘、老太太在一日,今上就不会动咱们贾家。深宫内苑咱们插不上手,只能多砸银钱,二叔为今之要乃是好生照顾了老太太。
我说句难听的,就算娘娘不在了,圣上要处置咱们家,到时也要瞧在老太太的情面上宽宥几分————她老人家,方才是咱们贾家的定海神针啊!”
贾政蹙眉闷头,只顾着饮茶水,既象是顾虑重重,又象是全然没听懂贾珍的话儿。
贾珍立时心下着恼,心道这政二叔方正优柔,论起决断来还比不过过世的赦大叔呢。看来此事须得寻了琏兄弟仔细交代了,万不可由着王夫人将老太太气死了。
一盏茶饮过,贾政苦闷而回。贾珍回头儿果然寻了贾琏仔细交代了一番,奈何琏二爷如今一门脑子官司,正为袭爵之事抓耳挠腮呢。因是左耳进右耳出,转头儿便将贾珍的交代抛诸脑后。
每日家奔走吏部、四下打点,又从公中截留了不少银钱,时而便借着打点之名往锦香院去吃花酒,自不多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