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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4章 十字架下的暗流(1 / 1)

饶阳县城的空气里,那股子硝烟味终于淡了些。

原本驻扎在城内大营里的日军第二十六师团主力,就像是被抽水机抽干的池塘水一样,顺着那几条通往铁路干线的大路,急匆匆地泻了出去。

卡车的轰鸣声响了一整夜,车轮卷起的黄尘把路边的柳树叶子都糊成了一片土色。

对于城里的老百姓来说,这似乎是天大的好事。

那个成天骑着大洋马、手里挥舞着马鞭在街上横冲直撞的联队长走了。

那帮见人就踹、进屋就抢的“皇军”大爷们也走了。

街面上显得空旷了许多。

但陈墨并没有觉得轻松。

这位年轻的“教书先生”此刻正蹲在天主教堂后院的酒窖里。

酒窖深埋地下,比之前的那个藏身之处还要阴冷几分。

四周的墙壁是用青砖砌成的,缝隙里渗着水珠,长满了绿苔。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发酵过度的葡萄酸气,还有陈年橡木桶散发出的霉味。

这味道,倒是正好掩盖了另一种更为冷硬、更为刺鼻的气味——枪油味。

“该死的,你们这些粗鲁的家伙,轻一点!那是我的命根子!”

皮埃尔神父手里提着一盏马灯,站在酒窖的台阶上,那张典型的法兰西面孔皱成了一团包子褶。

他那一身黑色的法袍上沾了不少蜘蛛网,看着有些滑稽。

“那可是波尔多移植过来的葡萄藤酿的酒!虽然年份不够,但也是上帝的赐予!你们竟然要把那些杀人的铁家伙塞进去?噢,这简直是亵渎!”

张金凤正光着膀子,满头大汗地用撬棍撬开一只巨大的橡木桶的盖子。

听到神父的抱怨,这老兵痞翻了个白眼,也没抬头,只是嘴里嘟囔了一句:“洋和尚,别嚎丧了。等这批货运出去,老子赔你十坛子上好的二锅头,劲儿比你这酸醋大多了。”

“二锅头?噢,那种喝下去像是在吞火炭的液体?”神父夸张地耸了耸肩,“上帝啊,饶恕这个不懂风情的野蛮人吧。”

陈墨没理会这一中一西两个人的斗嘴。

他的手里拿着一支刚刚拆解好的三八式步枪的枪管。

枪管上涂满了厚厚的黄油,又用油纸严严实实地裹了三层。

“动作快点。”

陈墨低声催促了一句。

“鬼子的主力虽然撤了,但留下来看家的,才是最难缠的鬼。”

他把裹好的枪管,小心翼翼地塞进了那个刚刚被倒空了一半酒液的橡木桶里。

桶里还剩下一半红酒。

深红色的酒液在桶里晃荡,散发着醉人的香气。

枪支沉入酒底,就像是沉入了血池。

这是一个有些疯狂的计划。

既然粪车那条路走不通,那就换一条更高雅、更“体面”的路。

皮埃尔神父在饶阳县城算是个特殊人物。

虽然日本人也不怎么待见这个法国佬,但毕竟还挂着个宗教人士和中立国公民的牌子,而且此时法国维希政府与日本关系尚可。

教堂的马车,每个月都要往天津的教区运送一次自酿的葡萄酒。

这就是那张“通行证”。

“一共六个桶。”

陈墨直起腰,甩了甩手上的酒渍。

“五十支步枪,两挺轻机枪,拆散了分装。子弹和手雷放在最底下的夹层里。”

他看着那个正在重新封口的橡木桶。

“神父,这次要麻烦您了。您得亲自赶车。”

皮埃尔神父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那个银质的十字架,在胸口画了个十字。

“主啊,请原谅我撒谎,我这都是为了救这些迷途的羔羊。”

他看了一眼陈墨,眼神里透着一丝无奈,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敬佩。

“年轻人,如果被那个叫高桥的女人发现,我的上帝恐怕也救不了我。她看人的眼神,比撒旦还要冷。”

“她不在城里。”

陈墨笃定地说道。

“铁路那边闹得那么凶,她必须去坐镇。留在这里的,顶多是几只看门狗。”

“只要咱们演得像,狗是不敢咬神父的”

午后。

日头偏西,把饶阳县城的影子拉得老长。

一辆装饰得颇为考究、带有顶棚的四轮马车,缓缓驶出了教堂的大门。

驾车的是皮埃尔神父。

他换上了一身庄重的、只有在弥撒时才穿的黑色法袍,脖子上挂着那串沉甸甸的银十字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擦得锃亮。

手里挥舞着鞭子,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圣歌,那一副趾高气扬的派头,活脱脱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洋大人。

车厢后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六只巨大的橡木桶。

桶身上还贴着法文标签,看起来洋气得很。

而在橡木桶的缝隙中间,缩着两个人。

陈墨和张金凤。

两人都换上了教堂杂役的灰色布袍,低着头,甚至还把头发剃了一块,弄成了癞痢头的模样,脸上抹了锅底灰,看着又脏又蠢。

马车压着青石板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朝着北门驶去。

北门,是通往天津方向的必经之路。

此时的北门,确实如情报所说,正规军撤走了大半。

原本架着重机枪的沙袋工事后面,只剩下几个伪军在懒洋洋地站岗。

是伪军就好办多,这群人贪生怕死。

但是。

在城门洞的阴影里,还站着几个人。

那几个人没穿军装,穿的是黑色的中山装或者长衫,头上戴着礼帽,帽檐压得很低。

他们不说话,也不动,就像是几根木桩子杵在那儿。

但那双眼睛却像鹰隼一样,死死地盯着每一个出入的人。

特高课的便衣。

也就是陈墨口中的“看门狗”。

“吁——”

皮埃尔神父一勒缰绳,马车在城门口停了下来。

“干什么的?停下检查!”

一个伪军班长提着枪晃悠过来,本来想摆摆威风,一看是那个洋和尚,气焰顿时矮了三分。

“哟,是神父啊。您这是出远门?”

“那是当然!”

皮埃尔神父仰着下巴,用那种带着浓重口音的生硬中国话说道。

“天津的主教大人要过生日了,我得去送点我的宝贝红酒。这可是上帝的血液,耽误了时间,变了味儿,你赔得起吗?”

伪军班长陪着笑脸:“是是是,您请,您请。”

他挥手示意放行。

就在马车刚要启动的时候。

“慢着。”

一个阴冷的声音,从城门洞的阴影里传了出来。

那几个穿着黑衣的便衣走了过来。

领头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身材消瘦,脸色苍白,一双三角眼透着股子阴狠劲儿。

他没看神父,而是径直走到了马车后面。

那双戴着白手套的手,在橡木桶上轻轻拍了拍。

“这是什么?”

“酒!葡萄酒!”神父有些恼火地喊道,“你们这些不懂礼貌的家伙,难道看不懂上面的法文吗?”

那个便衣没理会神父的抗议。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细长的、像是探针一样的锥子。

“打开。”

他指着其中一个桶,冷冷地命令道。

陈墨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张金凤更是吓得腿肚子直转筋,手里的鞭子差点掉地上。

这要是打开了,虽然上面漂着一层酒,但要是这锥子往下一扎

碰到枪管子,那是金属声;碰到木头,那是闷响。

哪怕是个傻子也能听出来不对劲。

“你想干什么?!”

皮埃尔神父从车座上跳了下来,像一只护犊子的老母鸡一样挡在了那桶酒前面。

“这是献给主教的礼物!一旦打开,进了空气,酒就酸了!这可是我三年的心血!你这是在侮辱我,也是在侮辱法兰西的尊严!”

那便衣冷笑了一声。

“神父,这里是饶阳,是皇军的地盘。别说是法兰西的尊严,就是你们上帝来了,也得接受检查。”

他推开神父举起锥子,就要往桶盖的缝隙里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太君!”

那个一直缩在车辕边上、看起来像个傻子的癞痢头杂役——张金凤,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他手里捧着一个破碗,碗里装着半碗红色的液体。

那是他刚才趁着神父吵架,偷偷从桶上的气孔里接出来的酒。

“太君!您尝尝!真是酒!俺刚才偷喝了一口,可好喝了!”

张金凤一脸的谄媚和傻笑,把那只脏兮兮的碗,举到了那个便衣的鼻子底下。

一股浓郁的、带着点酸味的酒香,扑鼻而来。

那便衣嫌恶地皱了皱眉,后退了半步。

这碗太脏了,那个杂役的手全是黑泥,看着就让人反胃。

但那酒味儿,做不了假。

而且,这几个木桶看起来严丝合缝,周围也没有重新封装的痕迹。

如果是藏了东西,重量和晃动的声音都会不对。

刚才马车停下的时候,他听到了里面液体晃动的声音。

很沉闷,很自然。

那是装满了液体的声音。

便衣的目光在张金凤那张傻笑的脸上扫了一圈,又看了看那个一直低着头、唯唯诺诺的另一个杂役——陈墨。

看起来就是两个没见过世面的蠢货。

“滚吧。”

便衣挥了挥手,掏出手帕擦了擦鼻子。

“以后别让这种脏东西在皇军面前晃悠。”

“是是是!谢谢太君!”

张金凤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回到车上。

皮埃尔神父愤愤不平地哼了一声,重新爬上车座,挥动鞭子。

“驾!”

马车缓缓启动,穿过了阴森的城门洞。

陈墨一直低着头,缩在酒桶的阴影里,手心里全是冷汗。

若是没有皮埃尔神父这一层身份,那个日军肯定要仔细检查,但好险

直到马车走出了几百米,拐过了一个弯,彻底看不见城门了。

陈墨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看了一眼张金凤。

这老小子瘫在酒桶上,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老张。”

陈墨低声说道。

“刚才那一下,演得不错。”

张金凤苦笑了一声,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和黑灰。

“陈教员,您就别夸我了,刚才那一下,我差点没尿裤子里。这要是让那锥子扎下去咱俩这会儿估计已经去见阎王爷了。”

陈墨没说话。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座渐渐远去的县城。

城墙在夕阳下显得格外苍凉。

虽然他们已经出来了,但这并不意味着结束。

这些枪是种子。

等它们种到冀中平原的泥土里,长出来的,将是复仇的火焰。

“神父往左拐。”

陈墨看了一眼路边的地形。

“去哪里?”前面传来皮埃尔神父的声音。

“辛苦你了,神父。我们不去天津。”

陈墨的目光投向了西南方,那是深县和安平交界的地方,也是一片更加广阔的、适合游击战的青纱帐。

“我们去大泽。”

“那里,有人在等着这些‘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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