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沉斋:沉羡何德何能?!(求月票!)
沉宅沉羡一袭蓝色云纹蜀锦长袍,腰间悬挂着承意宝剑,立身在庭院之中,抬头迎上沉临的目光。
薛芷画倒不在身边儿,而他重返兰溪沉氏,也再无昔日在沉宅门口的闭门羹之景。
因为,封赏沉羡的圣旨刚刚拟制下来,还要经过中书门下联名签押,还没有递送到府上。
“慕之来了。”沉临那双苍老目光当中带着几许激动之意,在沉政陪同下,行至近前。
沉羡寒喧道:“叔爷,最近怎么样?”
沉临笑道:“一切都好。”
沉羡点了点头,与沉临、沉政二人,向着后宅厅堂中行去。
沉政好奇问道:“慕之先前可曾面过圣?”
沉羡道:“先前已经见过天后娘娘,后日天后娘娘要在宣政殿宴请立功的群臣。”
说话间,进入后堂落座下来,下人连忙近前,奉上香茗。
沉临问道:“安州方面,尸妖之祸彻底了结了吧?”
“看要怎么说了,如果是魔道妖人,尚未彻底诛杀殆尽,但安州方面的尸妖是被清剿一空了。”沉羡道。
沉政关切问道:“那朝廷大军何时能够班师?你二伯父应该回京了吧?”
“班师的事倒不急。”沉羡沉吟片刻,道:“天后娘娘授我的河北道黜陟使差遣还未卸下,在神都待上一段时间后,还要回安州。”
他现在是同中书门下三品,算是宰相,代天子巡狩河北道,差遣还没有彻底卸下。
“这也是。”沉临微微颔首,问道:“对了,你父亲这次领兵镇守谷河县,功劳卓着,宫中当有封赏的吧。”
此言一出,沉政放下手中的青花茶盅,转眸看向沉临。
沉政如今在户部担任主事,对朝堂的变动倒也颇为好奇。
沉羡道:“先前天后娘娘说,父亲大人这次立下功劳,打算超擢简拔为安州刺史,以慰酬其功。”
此言一出,沉临心头一惊,问道:“授为刺史?”
沉政也眉头挑了挑,那张儒雅面容之上满是惊异。
“刺史之职乃是一州方伯,官居四品,已可服绯袍了。”沉临语气带着几许复杂。
沉临担任秘书监少监,品级也不过才四品。
沉政道:“是啊,父亲大人,安州还是中州,三弟这一下子升为刺史,他才三十多岁,来日前途不可限量。”
此刻,一架山河梅竹的锦绣屏风之后,尚未离去,正在偷听的沉斋僵立在原地,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四品刺史————
沉斌何德何能?竟从七品跃居而至四品?
他要多少年才能到这一步?
为何他们父子偏偏这么好运?一下子就授官刺史?
一团妒火此刻在沉斋心头熊熊燃烧,几乎要淹没了其人理智。
沉羡此刻端起青花瓷茶盅,低头轻轻啜饮一口,剑眉之下,眸光闪铄了下,瞥了一眼那屏风。
暗道,那架锦绣屏风之后有人。
身为武道大宗师,听觉敏锐,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屏风之后有人暗中窥伺。
就在这时,一个仆人匆匆忙忙自外间跑来,脸上现出惊喜之色,道:“老爷,大老爷,外面来了内监和大批千牛卫,说是传旨来了。
此言一出,厅堂中的几人脸上就是一愣,面面相觑。
“难道是晋升三弟的圣旨来了?”沉政问道。
沉临沉吟了下,道:“刚刚商议的封官,倒没有这般快。”
从中书省拟定圣旨,再到颁发下来,没有几个月完全拿不下。
“都别愣着了,一同去迎迎天使吧。”沉临低声说着,当先起身出门相迎,沉政也紧随其后,沉羡也放下茶盅,起步跟上。
而屏风之后的沉斋脸色变幻了下,心底也有些好奇,摆了摆手示意两位搀扶的下人到一旁去,自己则是蹑手蹑脚沿着绵长的回廊,前往前院厅堂。
因为,天使传旨不可能直趋后宅。
此刻,众人来到大门门楼的廊檐下,沉临命令下人大开中门,迎接天使,同时让下人准备香案。
“高公公。”见到来人,沉羡唤了一声道。
还是熟人,传旨的正是内侍令高延福。
“沉学士,天后娘娘有旨。”高延福白净无需的面容上满是笑意。
眼前的沉学士是愈发得娘娘宠信了。
“高公公请。”沉羡伸手相邀道。
沉羡和沉临、沉政延请高延福进入沉宅庭院内,身后大队千牛卫呼啦啦一片,簇拥而来。
传旨的正是高延福,在一众千牛卫的簇拥下,满面笑意地进入沉府。
高延福立身在厅堂,其人面白无须,但身形魁悟,像武将倒是多过像宦官,手举一册明黄色的卷轴,道:“昭文馆学士,壮武将军沉羡接旨。”
“臣,沉羡接旨。”沉羡跪将下来,而沉临、沉政等沉家人也都纷纷跪将下来,恭聆圣训。
高延福“刷”地展开绢帛,念道:“门下:朕观干象,必仰昭纬之辉;式瞻坤舆,实资栋梁之佐。咨尔昭文馆学士沉羡,渊渟岳峙,星斗储精,智贯九幽而通造化,勇慑八极以靖妖氛。尔其挥太乙之符,扫群魔于紫塞;运黄石之略,清瘴疠于青霄。玄功克着于乾坤,正气长存于社稷。”
沉羡心头微动,暗道,这封圣旨才情很高啊。
“至若经纬之才,可调玉烛;庙堂之器,能理阴阳。观其制变若孙吴再世,决机如管葛重生。六韬蕴于胸臆,三略运于掌中。可谓智勇兼资,将相全德。
今授沉羡为银青光禄大夫,同中书门下三品,赐紫金鱼袋,授昭文馆大学士,入政事堂,参知政事,尔其允厘百工,寅亮天工,整肃鸾台而清风俗,挥毫凤阁以赞皇猷。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这显然是一封拜相的圣旨。
“臣,沉羡接旨,万岁万岁万万岁。”沉羡高声道。
沉临在一旁听着,心头似是掀起了层层惊涛骇浪。
昭文馆大学士,这是拜为宰相的节奏。
这是多大的殊荣,年岁不及弱冠的宰相,青史以来,未为有也。
但接下来还没有完,高延福将圣旨给沉羡之后,又从随行的千牛卫手中接过一封圣旨,道:“娘娘还有一封因安州之变的军功,而升授沉相为冠军大将军的圣旨。”
沉临在下方闻言,暗道,还有封赏?难道拜相还不够?
沉政此刻眉头紧皱,同样面色震惊。
而屏风之后,沉斋那张因酒意醺然而红扑扑的面容上,更是带着震惊。
拜相之后,还有封赏,这还有完没完了?
就在这时,屏风之外传来内侍令高延福尖细的嗓音:“门下:朕闻星耀紫垣,必资猛士之威;云屯玄甲,实赖雄才之略。惟天辅德,式弘勘乱之功;惟帝念功,允锡鹰扬之任。壮武将军沉羡,宇量深弘,风神颖悟,智蕴六奇而洞幽微,勇标万人以慑獯戎。尔其霜旌照雪,曾清玉塞之尘;
虹旆凌风,夙靖金方之祲。韬钤暗合于孙吴,节概每齐于卫霍。
今特授冠军大将军,赐帛三百匹,细镂金甲一领,紫绶银鱼袋,领朱雀司都督同知一职,尔宜砺戈矛而奋武,整部伍以宣威,常怀细柳之规,永契穰苴之律。训士则风生虎帐,筹边则月静龙沙。布告遐迩,咸使闻知。”
冠军大将军只是沉羡的武散官,按说这个武散官,可以担任十六卫大将军,但掌朱雀司都督同知。
而后,沉羡再次顿首一拜,拱手道:“臣沉羡接旨,万岁万岁万万岁。”
沉临此刻愣怔在原地,心绪久久无法平静。
文散官提升了不说,又加授武散官。
沉政脸上同样满是震惊,暗道,慕之当真是深受天后娘娘器重,不仅授予文散官,更是授予了武散官。
而屏风之后的沉斋,怔在原地,脸色更加难看,只觉一股气上不来,几乎无法呼吸。
文武官职都有提升,而且,文武散官都已入了三品。
沉羡何德何能?!
沉羡接过圣旨,叩谢天恩。
高延福笑道:“沉相,实在是恭喜恭喜啊。”
沉羡道:“多谢高公公,还请到偏房一叙,喝杯茶,歇歇脚再走不迟。”
“不了,不了,咱家还要前往宫中复命,不好在此多做盘桓了。”高延福却笑着开口道:“告身和官袍,吏部和工部还在赶制,不久后就会送至府上。”
沉羡道:“那我送送高公公。”
说话间,相送高延福出得厅堂。
而厅堂之中,沉政神色仍有些难以置信,喃喃道:“父亲大人,慕之就这般拜相了?”
沉临面带复杂之色,点头道:“是啊,少年相国,参知枢务,不管如何,来日都要名垂青史。”
能够让宫中那位善于权谋的天后娘娘,拜为宰相,显然不仅仅是平定安州之乱那般简单,定然是看到慕之身上的辅弼之才。
沉政感慨道:“娘娘对慕之当真是器重,这才入仕多久,从一白衣而至相国。”
所谓白衣卿相,一步登天,不管如何,来日定然是要名留青史的。
沉临笑了笑,道:“可纵然简拔飞快,但偌大京城,哪一个有慕之这般年纪,就立有这般功劳的?”
沉政点了点头,同样感慨道:“这等非经天纬地之才不可啊。”
“况且,拜相也未必是酬功,如今崔卢两族恨慕之入骨,世家大族和宗室亲贵对宫中也颇多怨怼之言,慕之这个相位也不好任呐。”沉临话风一转,开口道。
毕竟人老成精,也从这拜相中读出了更多的政局信息。
而那面锦绣妆成的山河屏风之后的青年,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负面情绪,面容变幻了下,心道,拜了相,可并不意味着就一劳永逸。
等居了相位之后,如果庸庸碌碌,那时候也坐不稳相位!
况且,得罪了世家大族,麻烦是源源不断。
此刻的沉斋只能在心底如此通过精神胜利法来麻痹自己。
过了一会儿,沉羡去而复返,说话间,快步进入厅堂中。
沉临关切问道:“慕之,高公公送过去了。”
沉羡点了点头,道:“叔爷,已经送过去了。”
他也没有送高延福什么金银之物,在这等仙武世界,送金银都有些侮辱人。
“好,好。”沉临连道几声好,笑道:“慕之,你拜相,可谓我兰溪沉氏一桩大事,今日不醉不归才是。”
沉羡道:“叔爷见谅,酒水只怕饮不了太多,明日还有正事。”
而就在这时,一个身穿灰色长袍的仆人进入厅堂中,似是慌慌张张道:“老太爷,老太太听说羡公子回来,说在后宅准备了酒宴,来招待羡公子。”
原来前院的动静,也在不久后传到了后宅。
沉临脸上满是慈祥的笑意,道:“你这段时间出征在外,你祖母一直很是惦念,等会儿我们一同过去。”
沉羡点了点头,起得身来,向着外间而去。
少顷,几人就前往后宅。
此刻,沉老太夫人坐在一张罗汉床上,这位老妪衣衫华美,云堆翠髻,粉鬓云鬟,其人鸡皮鹤发,下首不远处落座着儿媳周氏。
“老夫人,老太爷和沉公子来了。”这时,一个丫鬟快步而来,向着厅堂中的几人禀告道。
沉老太夫人闻听此言,面上带着喜色,道:“羡哥儿可算是回来了。”
下首的沉政发妻周氏道:“前面好象说,羡哥儿被拜为了宰相?”
“是啊。”沉老太夫人笑了笑,道:“我们兰溪沉氏,如今也出了宰相了。”
沉斋之妻杜氏脸上现出异样之色,心头有些不是滋味。
自家丈夫昔日也是被老太太如此念叨,不想现在已成昨日黄花。
就在这时,一个仆人快步进入厅堂,道:“老夫人,老太爷和沉少爷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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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顷,就见沉羡和沉临、沉政两人从外间而来。
“羡哥儿,你回来了。”沉老太夫人笑容满面道。
沉羡恭谨行得一礼:“老夫人,许久不见了。”
沉临道:“慕之刚刚回来不久,接了天后娘娘的圣旨,已经入政事堂为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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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老太夫人笑道:“当真是少年俊彦,我兰溪沉氏一族的麒麟儿啊。”
说着,吩咐下首的周氏:“让后厨好生烧几个菜,让峻儿、岱儿他们也都回来,让他们小一辈弟兄好好聚聚。”
如今沉羡已经拜为宰相,而和他同辈,甚至还要年长几岁的沉峻,沉岱,却还在担任不入流的小吏。
这已经不是堂哥文学了,而是堂弟文学。
周氏连忙笑着应着,下去忙活去了。
而下首绣墩上的沉斋之妻杜氏,抿了抿粉唇,丹凤眼瞧了一眼那少年,心神涌起复杂。
沉临道:“明日一早,慕之随我一同去祭祖,如此喜事,岂能不焚香祷祝,告之于祖先?”
沉羡点头应允下来。
沉老太夫人问道:“政儿,你二弟呢?也唤过来,和羡哥儿亲近亲近,叔侄之间,莫要生分了才是。”
沉老太夫人自是知道沉羡和沉斋之间的龃龉,也存着化解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