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宅
他最喜欢看这些所谓郡望高门,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
沉羡眉头皱了皱,目光看向索元礼。
此人从五官面貌来看,应是胡人。
沉临面色淡漠,向前走了一步:“老朽主事,你要传唤何人?”
索元礼笑道:“谷河县的沉斌父子,可能藏匿了朝廷钦犯,沉老大人应该不知情吧?”
沉临皱了皱眉,对其无礼,暗生恼怒。
他乃是三朝老臣,此幸进之徒,未发迹前,只是一胡商,竟敢如此狂悖?
沉斋连忙近前,拱手道:“索大人,在下殿中侍御史沉斋,此事系出沉斌父子所为,我和家父在神都一概不知情,现在沉氏之子刚至府中,方才正要训斥于他,正说要拿捕了送至大理寺,正好索大人来了。”
沉羡:“”
他还是低估了沉斋这个四叔的下限啊。
这幅急于切割的劲头儿,失了恩义,不够体面,可以说不适合高层政治生活。
沉政面容怔怔地看向沉斋,嗫嚅道:“四弟。”
而沉临苍老已见愠怒之色,瞪了一眼沉斋。
沉虔怒目而视,道:“你个混蛋,在胡说什么呢?”
沉斋转头看向沉羡,沉声道:“沉羡,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既口称忠信礼义,今日就全了你的忠信礼义之道!”
沉羡身旁的韩毅刚想上前开口,却被沉羡摆手所阻。
沉羡面如玄水,上前一步,逼视索元礼的目光,喝问道:“某家谷河县的沉羡,这位大人有什么要问的?”
在大景一朝,大理寺乃是审判机关,审理京师百官案件。
索元礼近前一步,上下打量着对面的少年,问道:“你就是藏匿逆贼的钦犯沉羡?”
沉羡笑了笑,问道:“这位大人口口称称钦犯,未经断谳,未经圣旨诏敕圈阅,钦犯从何而起?”
索元礼冷声道:“本官说是钦犯,你就是钦犯!”
沉羡面色微顿,问道:“韩毅。”
韩毅拱手道:“学士,您吩咐。”
因为称呼未名其意,旁人也联想不到乃是昭文馆学士。
“将此人犯上之言,记录在案!”沉羡道。
韩毅应了声是。
索元礼闻言,眉头紧皱,看向沉羡的目光有些狐疑,但旋即又放下心来,冷嗤一声:“故弄玄虚。”
索元礼刀疤脸上的横肉跳动,狞笑道:“你既然是藏匿犯人的谷河县沉氏之人,随我们走一趟吧!”
说着,几个狱吏上前,一下子近前将沉羡按住。
沉虔拳头蓄起真气,面上怒气翻涌,喝道:“你们要做什么?”
沉政面色大急,劝道:“二弟,不可鲁莽。”
沉临眉头紧皱,道:“索元礼,你要做什么?”
韩毅刚要张嘴,却被沉羡以目光所制止。
索元礼嘿然一笑:“虞家女贿赂了水门游击将军,天后娘娘震怒,已着金吾卫将军斩杀了当日值门的游击将军并其亲兵队率,尔等是要挑战天后娘娘的权威吗?”
此言一出,沉临眉头紧锁,心头大为惮惧。
沉斋微微色变,道:“父亲大人,此事已经直达天听,天后娘娘震怒,已经不是小事,虞家女乃是钦犯啊。”
索元礼笑了笑,道:“还是沉御史明事理,不愧是在御史台来老爷手下为官。”
沉斋转过脸来,拱手道:“索大人,谷河县沉氏与我京中兰溪沉氏并未牵涉,还请大理寺方面明察。”
索元礼随意拱手还了一礼:“沉大人放心,我大理寺可是讲证据的地方,周大人可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说着,冷声道:“走,带沉家公子去大理寺问话。”
沉临嘴唇嗫嚅了下,苍老面容上满是灰白之气。
天后亲自过问的案件,大理寺已经拿了把柄,他如何拦阻?
沉虔拳头握得死死的,面容上同样现出几许绝望。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监门卫执戟士,如何敢违逆朝廷?
说话间,索元礼带着刑吏押着沉羡离了仪门。
韩毅心头惶惑,上前几步,急声唤道:“学士。”
沉羡回头看向韩毅,道:“去薛国公府报信。”
不过,他觉得宫中的封赏圣旨应该到了吧。
“找谁也不好使。”索元礼冷笑一声,讥讽道:“胆敢藏匿朝廷钦犯,当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说话之间,凶神恶煞的大理寺刑吏押解着沉羡前往大理寺。
而沉家众人却愣在原地,如坠冰窟。
沉斋道:“父亲大人,当务之急是撇清兰溪沉氏和安州沉氏的关系,这一切系由安州沉氏自作主张,与我等兰溪沉氏并无瓜葛,否则,天后怪罪下来,株连一起,我兰溪沉氏就要大祸临头了。”
沉临阖上苍老眼眸,心头焦虑不胜。
或者说在思量着应对之策。
而就在两人争论之时,一个仆人匆匆来到屋中,急声道:“老爷,外面来了大批千牛卫。”
“怎么又来人了。”沉政眉头紧皱,面容之上忧色更郁。
沉斋和沉虔等人,心头疑惑大起。
而此刻,门外石阶上,天后身边儿的内侍重臣高延福,在十几个千牛卫的陪同下,已然来到府上。
经过中书舍人拟定的圣旨,已经经由门下省审议,热腾腾出炉。
天后会见赵王后,亲自交待高延福前去传旨,先去了客栈,但没有找到人,而后又去寻薛芷画,终于知道沉羡乃是在兰溪沉氏。
高延福一袭玄色披风,头戴无翼山字冠,端坐在马上,看向“沉宅”匾额。
暗道,这兰溪沉氏当真是走了狗屎运,子弟受了天后娘娘青睐,只怕要一跃而起了。
下得骏马,身后千牛卫簇拥而行,前呼后拥。
高延福绕过藤萝垂蔓的仪门,没有多大一会儿,就来到前院厅堂。
沉临只得在沉政和沉斋两人的陪同下,再次出来相迎,见到来人就是一愣:“高公公。”
高延福笑道:“沉老先生,给您道喜了。”
沉临闻言,脸上愁云未散,道:“高公公,老朽何喜之有?”
而沉斋也是一脸懵然,心头疑惑。
沉政同样与沉虔面面相觑。
沉斋目中现出思索之色,忽而欣喜道:“难道是父亲大人荣升了?”
沉政、沉虔:“”
高延福并未直接回答此言,笑了笑,从一旁的千牛卫手中取过黄色卷轴,高声道:“沉羡接旨。”
“沉羡?接旨?”
“这这怎么回事儿?”
厅堂之中众人面面相觑,顿时窃窃私议不停。
而沉斋也同样愣怔在原地,不明所以,暗道,果然藏匿钦犯的事惊动了天后。
沉临苍老眼眸中现出一丝瑞智之芒,心头隐约生出一种大胆的猜测。
高延福眉头皱紧,看向愣在原地的众人,问道:“沉先生不在此处?沉老大人,还不将沉先生请过来?”
沉先生
沉临眉头皱了皱,心头疑云更郁,隐隐快要抓到了一线什么。
沉政鼓起勇气,上前,拱手一礼,问道:“高公公,沉羡乃是下官侄子,不知犯了什么事儿,劳得宫中降下旨意?”
“什么犯事?”高延福眉头皱紧,目光逡巡过在场之人,只得高声道:“沉先生被娘娘授为昭文馆学士,朱雀司镇抚使,将要大用了,尔等岂可怠慢?还不快去请沉先生!”
沉政:“”
沉虔,沉临,沉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