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
万佛寺。
“师弟。”
房门被拉开,露出少年冷峻深邃的脸。
“观星师兄,怎么了?”裴缙看着眼前的和尚,不禁皱眉问道。
“阿离,阿瀛呢?”
“方才出去了,怎么了?”裴缙淡淡开口。
观星笑了笑,也知道他俩要么一个人留下,一个人出去,要么两个人都不出去。
总之,他们俩不能同时出现。
所以,他们在万佛寺的禅房也很偏僻,方丈说不允许旁人轻易过来,而且知道他们身份的人也并不多。
“阿瀛家中又给他送东西了。”
说着,观星将怀里的包裹塞到他怀里。
“嗯。”
房门合上,裴缙抿着唇,低头看着怀里沉甸甸的包裹,没有说话,默默进了屋子里。
他将包袱随手放在桌上,原本想要往书案前走去,继续学习兵法。
但窗外突然变了天,狂风暴雨侵袭,包裹突然淋了雨。
裴缙太过专注,这才回过神来,蓦得起身关上窗户。
他看了眼被淋湿的包袱,不禁蹙着眉。
里面似乎有衣物,有画卷,还有信。
“麻烦。”
裴缙皱着眉,眼底带着些许不耐。
他走近,将包袱摊开,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取了出来。
有侯府的信,还有纪府的信。
纪府。
纪伯远。
裴缙心中冷笑连连,他垂下眼,俊美的脸上满是不符合年纪的沉稳与狠戾。
他没有碰旁人东西的兴致。
纪府寄来的东西倒是不少。
也有副画卷,印着纪府的印章。
画卷一角淋了雨。
裴缙将画卷摊开,入眼的是上面扎着两个丸子头的粉嫩小姑娘。
模样看着稚嫩可爱,娇气的很。
殷绪有个外室生的妹妹,年纪似乎比画上的小姑娘还要小。
那这是谁?
难不成是纪伯远的女儿?
他记得,纪伯远的女儿跟殷绪有娃娃亲。
还是皇爷爷钦定的。
思及此,裴缙嗤笑着,眼神越来越冷。
纪府的信也淋了雨,他摊开后发现那封信上的字更是秀气稚嫩的很。
有些丑。
跟虫子一样。
不像是纪伯远写的。
他忍不住看了眼。
“望舒哥哥,我是阿璇,是你的未过门的妻子。你已经离开一年了,你想不想我呀?是不是已经把我给忘了?
我没有忘记你,而且我好想你呀。阿璇昨晚做梦还梦到你了,梦到你亲阿璇了,阿璇也亲你了”
裴缙看不下去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
这丫头几岁来着?
才六岁吧?
纪伯远到底是名家大儒,教了个什么女儿!
从小就不知廉耻。
裴缙没再看下去,只是将那些信和画卷以及包袱里的衣裳一个个摊开,在屋里点燃暖炉。
殷绪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屋里摆放了一堆京中寄来的东西。
“下雨了,你的东西湿了。”
裴缙瞥了他一眼。
殷绪应声,他褪下外衫,走到屋内,视线落在画卷上的小人儿身上。
他愣了下。
“抱歉,无意看到你未婚妻的信了。”裴缙睨着他,语气清冷。
他再开口,语气促狭,“你的童养媳特意让人给你画了画像,生怕你来西域后把她忘了。甚至还决定一年送一副,让你每年都看到她的样貌。顺便让你给她回寄个生辰礼。”
殷绪拿起纪璇写的歪歪扭扭的字,不禁失笑出声。
他去年离开的时候,她的字还不是这样的。
话说,是他教会她写字的。
才走了一年,纪璇就开始偷懒了。
裴缙见到他笑了下,微微蹙眉,倒是有些诧异,“怎么了?”
“没事。”
殷绪摇头。
裴缙也没在意,继续看着心法、术法。
晚膳后,他出去练剑,一直到半夜才回来。
他们两个住在一间屋里,但又有彼此的屋子,也都有各自的书房,互不干扰。
他回去的时候,殷绪那屋里还亮着油灯。
裴缙走进去:“怎么还没歇息?”
他看到殷绪坐在桌案前刻着木雕。
木雕娃娃的脸倒是有些熟悉。
“纪璇?”
裴缙拧眉。
殷绪:“嗯,生辰礼。”
“啧。”
裴缙眉心微动,却也没说什么,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当晚他做了个梦,梦见扎着丸子头的纪璇把他当成殷绪猛亲。
裴缙蓦得睁开眼,大口喘着气,抬手捏着紧蹙的眉心。
他看天还未亮,殷绪房中烛火还未灭,想来他还在刻木雕。
侯府和纪府的东西是一年送来一回。
纪府一如既往的是纪璇写的信和画卷。
裴缙也不甚在意。
不过他倒是见过纪璇每一年的画像。
后来,他去碧峰谷看望墨神医,离开时,突然有女子喊住他。
“公仪师兄!又见到你了!”那女子面容昳丽,是个佳人,唇角带着浅浅笑意。
裴缙拧眉,打量了她一眼。
这人应该是将他认成殷绪了。
殷绪上回无意救下她,只告诉她,复姓“公仪”。
“师兄,上回来不及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黎清漩,师兄可以叫我阿漩。”
“阿璇?”裴缙眉心微动。
“师兄知道我的名字吗?是师父他跟你提过吗?”黎清漩朝他看过去,视线落在他俊美的脸上,带着少女的娇羞。
“不是。”
裴缙神情淡漠。
又道,“家中一个妹妹也叫阿璇。”
应该算是吧?
“我是清水漩涡的漩。孤舟卷入千重漩,一叶横江斩浪还。”黎清漩笑道。
裴缙眉心微动,语气清冷疏离,“她是璇玑的璇。璇玑暗转星河夜,枕上残灯照泪痕。”
先帝病重,各方势力倾巢而出。
这是回京回侯府的最好时机。
而且,纪璇十七岁了,纪伯远又和殷鸿煊说起了两人的婚约。
离开万佛寺前夜,裴缙和殷绪坐在对弈棋局。
“回去后,我会去纪府退亲。毕竟,还不知道要在京中待多久。”
“好。”
殷绪答应了。
“万一纪伯远又给她说亲?”
“她不会嫁的。”
殷绪抬眼,语气笃定。
裴缙眉心微动,也没再说什么。
回京后他先回了一趟侯府。
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外祖母。
外祖母老了。
京中无人敢提及前朝。
侯府也无人敢提及母妃。
裴缙没有在侯府多做停留,带着厚礼直接去了纪府退亲。
进了纪府,纪伯远还未归家,他在书房等候。
纪伯远的书房还跟他小时候见过的一模一样,他的书房里还挂着父王送给他的《江山万里图》。
裴缙心中冷笑,手心紧紧攥着。
一个奸诈伪善的叛徒。
他正失神之际,后背忽然贴上柔软的身躯。
那人从后背紧紧搂着他的腰身。
裴缙皱着眉,刚要开口,就听到身后女子的娇嗔还带着幽怨。
“望舒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那些在信里的写的那些“望舒哥哥”,似乎突然有了声音。
“纪璇。”
裴缙静默片刻,缓缓拨开腰间少女纤白柔软的手,他低头看着她,语气疏离。
纪璇仰头痴痴的看着他,朝他莞尔一笑,带着少女的娇憨妩媚,“望舒哥哥,阿璇好想你呀。”
她似乎根本没察觉到他的冷淡,直接又扑了上来,紧紧抱住了他,脸颊贴着他的胸口轻轻蹭着。
铃兰香扑鼻而来,紧紧缠绕在心头。
裴缙垂眸,低头看着怀里的少女。
跟第一次见到她稚嫩的画像时大不相同了。
他只沉默了片刻,便又扣着她的肩膀推开了她,像是故意一般。
“阿璇。”
他抿着唇,声音清冷。
“我是来退亲的。”
果不其然,他看到眼前的少女满脸震惊,那双美眸陡然蓄起水雾,“望舒哥哥,你说什么?”
“纪璇,我来跟你退亲。”
语气卑劣又冷漠。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看她哭着跑了出去,不知为何,眼底染上一丝笑意。
纪伯远将加了料的酒递给他时,他是知道的。
他不知道纪伯远想做什么,便将计就计了。
直到他被人架着搀扶到纪璇的榻上,他们躺在一起,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原来是不想退亲,准备“捉奸在床”逼婚啊。
裴缙冷笑连连,他睁开眼,偏头看着身侧昏睡过去的纪璇,目光沉沉的凝着她姣好秾丽的脸庞。
少女眉眼如画,红唇蠕动,在睡着时添了几分不自知的媚意。
他不是没见过什么国色天香的女人。
纪璇无疑是美的,但不是最美的。
可此刻。
裴缙眸子沉了沉,目光晦暗,他盯着她的唇,鬼使神差般凑了过去。
起初是浅尝辄止。
偏偏纪璇像是故意引诱他一般突然张开唇。
唇舌纠缠那一刹那,
男人身子紧绷着,喉结狠狠翻滚着。
他没有离开她的唇,只是翻了个身,不再满足于一个蜻蜓点水的吻,而是啃咬,狠狠亲着她。
裴缙觉得自己清心寡欲多年,如今一个吻就让他失控了。
他看着身侧的纪璇,衣襟半开,晃眼的雪腻若隐若现。
唇瓣此刻殷红至极,像一朵被暴雨摧折的娇花。
裴缙倒没觉得自己做错了。
毕竟是纪伯远亲自送到他床上的。
他轻嗤着,缓缓闭上双眼静静等着来“捉奸”的人。
约莫两个时辰,果不其然,纪伯远带着殷鸿煊过来了。
听着外面急促的脚步声。
男人睁开双眸,在她穴道上点了两下。
不多时,纪璇缓缓睁开双眸,只觉得身子沉的很。
她怎么睡着了?她挣扎着起身,就看到榻边男人慢条斯理的穿着衣衫。
她盯着男人冷峻的侧脸。
“望舒哥哥,你怎么在”
说着,她低头看着自己敞开的领口,不由得惊呼出声,“啊!”
纪璇连忙抱起被褥挡在身前,“望舒哥哥,我们”
男人偏头,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倨傲轻蔑。
“纪璇,你不想退婚,就跟你爹一起算计我吗?”
纪璇怔怔的看着他,“望舒哥哥,什么意思啊?”
算计?
裴缙居高临下的睨着她,没有说话。
房门被推开,一切都顺理成章。
纪家和侯府到底是成了姻亲。
红烛高燃,映得满室暖玉生香。
男人墨发如瀑,未绾未系,垂落在肩头,身上正红色流云金丝华服在烛火下流转。
他站在床榻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头上顶着红盖头的女子。
裴缙眯了眯眼,指尖捏着喜秤,动作有些漫不经心。
秤杆轻挑,红盖头一角被掀起,露出底下那张含羞带怯的脸时。
男人眉心微动,眼睑几不可察的轻颤着,波澜不惊的幽深眸子,骤然漾开些许涟漪。
纪璇抬眼看他,那双翦水秋瞳里似乎倒映着他的身影,她咬着唇瓣,眼里是藏不住的欢喜和娇羞。
“望舒哥哥,我们终于成亲了”
裴缙抿唇不语,只觉得此刻酒劲儿上来了。
“合卺酒。”
纪璇将酒盏递给他。
裴缙抿着唇,随即同她喝了交杯酒。
他觉得纪璇肯定又在酒里加了料,要不然他此刻怎么会觉得浑身燥热。
他盯着她温软莹白的脸,眸色渐深。
“望舒哥哥,阿璇替你宽你。”
她的指尖刚触及男人的腰封,手腕被轻而易举的扼住。
“望舒哥哥,我不碰你了,你别生气”看着男人冷硬俊朗的脸,纪璇有些慌,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呵。”
裴缙冷嗤一声,抬手捏着她的下巴,逼她仰头看着自己。
纪璇捏着手心,舔了舔干涩的唇瓣。
望舒哥哥可真好看。
裴缙低头看着她,目光晦暗,他微微俯身,再次如在纪府那日,低头亲吻她。
纪璇瞪大双眼。
望舒哥哥亲她了!
她小心翼翼的回吻着他,学着婚前嬷嬷教的那样,小手落在他腰间,替他宽衣解带
情浓时分,她紧紧攀着他的肩膀,怯雨羞云。
“望舒哥哥,阿璇喜欢你。”
“不许说话!”
男人那张俊美疏朗的脸上此刻翻涌着失控的靡靡艳色,薄唇紧抿成线,沉如寒潭的眸子里映着少女绯红的脸。
额上的薄汗顺着下颌线滚落,滴在她鬓角,与她泛红眼角沁出的晶莹水珠相交织。
帷幔低垂,一室旖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