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漫天,映红了半个山庄。
就在这时,院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火太大了!”
“少夫人呢!”
“快救火!少夫人好在里面!”
流苏望向门口,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不过很快,又被狠厉取代。
她抽出手里的匕首,朝纪璇扑了过去,冷笑连连:“纪璇,我们可是好姐妹啊,甚至都是漠北皇室!”
“不能同生,但可共死。”
“以后我若屈辱的活着,不如你跟我一起死。”
她的匕首刀尖抵在纪璇的腹部上,纪璇用尽全力攥住她的手腕。
纪璇脸色惨白,只觉得小腹传来一阵坠痛,她咬着牙后退两步,脊背抵在被烧红的墙壁上。
房内烟雾弥漫。
流苏手中的匕首再次刺来,纪璇陡然侧身躲开。
流苏手背陡然被划开一道血口子,疼得她眼前发黑,手一抖掉了下来。
“贱人!”
流苏忽然像发了疯一样去掐她的脖颈,用膝盖顶她的小腹。
纪璇只觉得腹部疼的要命,脸色愈发惨白。
烟雾越来越浓,她的视线渐渐模糊,她拿出原本藏在袖中的剪刀,在流苏想要踹她腹部的时候,用尽全力朝着流苏颈上刺去。
“噗嗤”一声,剪刀的尖端狠狠扎进了流苏的脖颈,发出没入血肉的闷响。
流苏愣住了,颈上刺痛传来,她脸上的狰狞蓦然僵住。
她张了张嘴,鲜血从唇角溢出,“你你”
纪璇惨白着脸,双目猩红,手上用力,又将剪刀往里送了几分。
她看着流苏眼中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鲜血顺着唇角滑落,最终重重倒在地上,再也没了声息。
纪璇抬手紧紧护着自己的小腹,可是小腹越来越疼。
“少夫人!”
外面人不停的撞着门,可火舌越烧越旺。
纪璇低头看着自己身下被鲜血染红的裙角,她咬着牙,扶着墙壁硬撑着起身。
“救我!我在这里!来人!救救我!”
浓烟旺盛,她只觉得呼吸困难,唇瓣蠕动,艰涩的发出声音。
她想朝门边走去,可是房梁上掉下来被火灼烧的木桩掉落在地,她踉跄的后退,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自己也逐渐没了力气。
蓦得,“嘭”的一声巨响,被烈火烧灼的门板骤然碎裂。
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裹挟着疾风冲进来,带起几分凉意。
看到纪璇蜷缩着地上,双手护着小腹,男人的瞳孔骤然紧缩,深邃的眸中翻涌着嗜血的冷意。
纪璇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但那道身影却越来越清晰。
“阿璇!”
男人几乎是踉跄着大步跑过去,他解开身上的披风,将她整个人裹住,隔绝了房中灼人的热浪。
他抬手,掌心触到她滚烫的肌肤时,声音都在发颤,“阿璇,我来晚了。”
他骤然想到上辈子。
他从宫外回来的时候,华清宫漫天的火光。
“孩子”纪璇死死抓着男人的手,泪水盈满眼眶。
“殷绪,保孩子。一定要先保孩子。这样,我才会原谅你”
院里的火已被扑灭,空气里似乎还弥漫着焦糊的气息。
暖阁里燃着安神香,帷幔低垂,纪璇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
裴缙坐在床边的锦凳上,玄色常服上还留有厮杀的血迹。
他握住她的手,一瞬不瞬地盯着榻上的女子,平日里冷硬疏离的眉眼,此刻满是疲惫之色。
不知过了多久,榻上传来一声极轻的嘤咛。
纪璇缓缓睁开眼,视线朦胧,入目的是裴缙近在咫尺的脸。
他眼里的红血丝清晰可见,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全然没了往日的矜贵清隽。
“水”纪璇唇瓣轻颤着,只觉得喉咙干涩又疼。
裴缙立刻起身,倒了杯温水,将勺子递到她唇边。
温水滑过喉咙,干涩感缓和了许多,静默半晌,纪璇这才回过神来,她垂眸看着眼前的男人,声音喑哑。
“裴缙,孩子”
男人喉结滚动,伸手轻抚着她的面颊,力道克制,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孩子没事,在乳母那里。”
他又道,“殷绪说,就是我们的宸玥,是你的宸玥。”
纪璇虚弱的点了点头。
裴缙低下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她感受着那温软的触感,鼻尖微涩,积攒的委屈与后怕,此刻尽数在胸腔翻涌。
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他的衣襟。
裴缙僵了僵,抬手轻抚她的长发,薄唇阖动,千言万语哽在喉头,他扯着唇角,“对不起。”
纪璇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看他眼尾似有水痕。
倒是少见。
她轻扯着唇角,缓缓扬手,手心贴在他的脸,低声问着他,“你是不是哭了?”
裴缙盯着她的眼,眼底满是疼惜,他抬手,,指腹擦着她眼角的水珠,哑声道,“你知道吗?你睡了有七日了。”
“是很担心我吧?”
纪璇看着他手上清晰可见的结痂的牙印。
是那晚她差点难产时,他回来了,还冲到了产房里。
她当时太疼了,就死死咬着他的手。
“嗯,担心。”
裴缙盯着她,继续开口,“我还担心你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我,所以,我一刻也没有离开。”
“为什么?”
纪璇勾唇,浅笑嫣然的看着他。
裴缙抿唇不语,只是握着她的手缓缓收紧,幽深的眼眸落在她脸上。
纪璇扬起手,手心抚摸着他的脸,低声道,“裴缙。”
“嗯。”男人应声。
“以后要好好补偿我,对我和宸玥好一些。”
“好。”
“不准纳妾。”
“好。”
“要以我为尊。”
“好。”
“我想,我是爱你的。”
房间里静了片刻。
窗外那道身影忽然顿下脚步,迟迟没有再进去。
裴缙愣了下,原本清冷的眉眼渐渐漾开笑意,无声扬起唇角。
“我也爱你。”
纪璇轻笑着,眼泪却模糊了双眼。
那场火,濒临死亡之际,她突然很想他,很害怕再也见不到他。
“裴缙,我要罚你,用一辈子来补偿我和宸玥。”
“答应你。”
男人浅笑着,俯身在她唇角落下一吻。
纪璇握住他的手,同他十指相扣,给予他回应,浅尝辄止的吻逐渐变成缠绵悱恻的热吻。
大邺覆灭后,裴缙再也没有感受过家的滋味。
但从今往后,他有妻有子,他再也不是孤单一人。
三个月后。
大雍亡。
大邺失踪多年的皇太孙裴缙登基为帝,改国号为“靖”。
评书先生都道,宫宴之上,陛下多看了几眼忠勇侯世子夫人,便生出了强夺臣妻的龌龊心思。
次日,在侯府的纪璇收到了从宫里送来的和离书。
还有一道圣旨。
帝王欲立前朝罪臣纪伯远之女,忠勇侯府世子夫人纪璇入宫为后。
群臣悲恸反对,认为纪璇二嫁不配为后,甚至还和忠勇侯世子殷绪生下一子。
还有臣子认为,这纪璇模样神似前朝瑾贵妃。
而帝王此举实在是昏庸,逼纪璇和殷绪和离。
朝臣纷纷议论,以死相逼。
裴缙不甚在意,决议立纪璇为后,为其六宫无妃。
帝后大婚日,漠北王扇千景送来厚礼,与纪璇一见如故,欲认其为义妹,愿漠北和大靖万代安宁,永无兵戈。
当夜,皇后意外失踪于坤宁宫。
次日,宫女在华清宫发现了皇后的踪影。
十月后,皇后诞下长女裴苧,小字照微,封号“蕙娴”。
同年,裴缙认祖忠勇侯府,立忠勇侯府嫡长孙为太子,震惊朝野。
帝王为太子赐名裴湛。
裴湛,字景玄,封号“宸玥”。
太子裴湛,十五岁登基,十七岁立后。
二十岁宠幸为家人赎罪而进宫的宫女谢寂桐。
桐花万里路,连朝语不息。
心似双丝网,结结复依依。
裴湛宠爱谢氏疯魔,欲立其为贵妃。
朝臣上奏,此女乃前朝燕王萧裕与其侧妃阮氏之女。
裴湛不以为意。
后,谢贵妃难产去世,诞下麟儿。
次年,裴湛废后,大靖后位空悬。
又三年,明乐帝裴湛微服私访下江南,偶遇县令之女沈氏清禾。
沈清禾与未婚夫成婚当日。
裴湛罔顾人伦,掳走沈氏,囚于皇宫。
后人评说:世有转生之术,夺天地造化,逆阴阳生死,以心头血为媒,三载苦守,终换有情人重归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