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光通过男爵府卧房的玻璃窗,落在林修的身上。
经过一夜熟睡,精神总算是恢复了不少,身体的疲惫和钝痛也一扫而空。
【每日情报刷新——】
【1、侍女艾莲(白)】
【2、安娜太太的女儿瑟琳娜高烧不退,需要用寒霜草三格令、地衣藓、枯顶菇各一格令,添加两碗清水,熬煮至一碗,滤去药渣,趁温热服下,可有效退烧(绿)】
【3、】
【4、由于温莎公爵领昂贵的过境税,位于洛瑟堡和维恩堡之间的商路被来自森之国的行商们继续启用,未来会陆陆续续有商车经过(蓝)】
【5、安塞姆主教的职阶是【信仰】的第三印阶——【祭司】,其内核能力是能够召唤强效圣光,进行局域净化(蓝)】
而最后一条关于药方的情报,是眼下立刻能够用到的。
他立刻站起身,推开房门。
艾莲正端着一盆热水走来,看到他出来,脚步微微一顿:“少爷,您醒了?热水准备好了。”
“先不忙这个。”林修语速略快,“跟我去一趟流民安置区,安娜太太的女儿病了。”
艾莲没有多问,立刻放下水盆:“是。”
两人快步穿过城堡庭院,乘坐马车驶向堡后的流民安置区。
比起最初的杂乱,这里的窝棚排列得整齐了许多,甚至还开辟出了几条狭窄的信道。
但此刻,靠近安娜太太家棚屋的一片空地上,却围着一小群人,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亚伯也在那里,他花白的眉头紧锁,正蹲在一个小小的身影前,不停地更换着孩子额头上的湿布巾。
安娜太太站在一旁,双手紧紧绞着围裙,脸色苍白,眼框通红,嘴里不住地低声念叨着什么,象是在祈祷。
看到林修和艾莲过来,人群自动让开了一条路。
“男爵大人……”安娜太太象是看到了救星,声音带着哭腔,想要行礼,却被林修抬手阻止了。
林修的目光落在草垫上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是那位曾经小心翼翼为受伤鸽子包扎的小女孩,瑟琳娜。
此刻她躺在单薄的被褥里,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呼吸急促而微弱,原本灵动的眼睛此刻却紧闭着,长长的睫毛不时痛苦地颤动一下。
亚伯站起身,对着林修无奈地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大人……烧得太厉害了……我用了几种退热的草药,效果都不太好……这孩子身子本来就弱,再这样下去,恐怕……”
安娜太太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却又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
林修蹲下身,伸手探了探瑟琳娜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
他看向亚伯:“寒霜草、地衣藓、枯顶菇,你这儿有吗?”
亚伯愣了一下,随即连忙点头:“有!都有!这些都是北境常见的草药,寒霜草长在背阴的岩石缝里,地衣藓老树上很多,枯顶菇……虽然有点毒性,但少量使用确实能发汗退热……大人,您知道些方子么?”
“每样都各取六格令来。”林修没有解释,直接吩咐,“再拿个干净的陶罐和清水过来。”
“我这就去!”亚伯虽然疑惑男爵为何突然如此精通草药,但还是立刻转身,小跑着冲向他自己那个简陋的草药棚。
很快,亚伯拿着几株干枯还带着寒气的深绿色小草、一些灰白色的片状苔藓和几朵灰褐色、伞盖顶端有些干瘪的蘑菇跑了回来,同时带来的还有一个陶罐和一小桶清水。
林修接过草药,仔细辨认了一下,确认与情报描述无误。
他让艾莲帮忙生起一小堆火,然后将陶罐架上去,倒入两碗清水。
水开始冒起热气。
林修按照顺序,先将寒霜草撕碎放入,待水微滚,再添加地衣藓,最后,在水沸腾起来时,才将枯顶菇捏碎撒入。
一股混合着苦涩、辛凉和草腥气的药味很快弥漫开来。
林修拿起一根干净的木棍,小心地搅动着陶罐里的药汁,控制着火候,使其保持文火慢炖。
他的动作并不熟练,甚至有些生疏,但每一步都十分专注。
周围的人都摒息看着,安娜太太更是双手合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罐翻滚的药汁。
亚伯则在一旁仔细观摩着,眼中时而疑惑,时而恍然,似乎在琢磨着这个配方的奥妙。
时间一点点过去,罐子里的清水逐渐收拢,颜色变得深褐,药味也更加浓郁。
直到最后只剩下一碗浓稠的深色药汁时,林修才用木棍将里面的药渣全部捞出,然后将陶罐从火上移开。
“稍微凉一下,温热的时候喂她喝下去。”林修对安娜太太说道,“有效果之后,你再用这个药方,按照一样的配比和顺序熬煮汤药。”
安娜太太连忙点头,用颤斗的手接过艾莲递来的一个木碗,小心翼翼地将还冒着热气的药汁倒入碗中,不停地用嘴吹着气,希望能让它快点凉下来。
待药汁变得温热,安娜太太才小心翼翼地扶起昏睡中的瑟琳娜,一点点地将药汁喂进她的嘴里。
瑟琳娜在昏睡中无意识地吞咽着,眉头因为药的苦涩而微微皱起。
喂完药,安娜太太将女儿重新放平,盖好被子,然后便守在一旁,紧张地注视着。
时间在寂静的等待中流逝。
大约过了半刻钟,瑟琳娜原本急促的呼吸似乎变得平稳了一些。
又过了一会儿,她额头和脖颈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
安娜太太连忙用布巾轻轻擦拭。
汗越出越多,瑟琳娜的小脸也不再是那种不正常的潮红,渐渐褪去了一些血色,虽然依旧苍白,但看起来不再那么吓人。
她的眼皮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一条缝,眼神虽然依旧迷茫虚弱,却不再是完全的无意识。
“妈妈……”她发出极其微弱的、沙哑的声音。
“哎!妈妈在!妈妈在!”安娜太太的眼泪再次涌出,但这次是喜悦的泪水,她紧紧握住女儿的小手,激动得语无伦次。
亚伯上前再次摸了摸瑟琳娜的额头,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热度退了……真的退了!太好了!这方子……真是神了!”
他转向林修,眼中充满了敬佩和好奇:“大人,您这方子是从……”
林修没有直接回答,他从旁边拿起一张废弃的羊皮纸和一支炭笔,将刚才的草药配方、用量和熬煮的详细步骤一一写下。
写完后,他将羊皮纸递给亚伯。
“这个方子你收好,以后遇到类似的高热症状,可以尝试使用,注意枯顶菇的用量,三格令是极限,切勿多用。”林修叮嘱道。
亚伯双手有些颤斗地接过那张羊皮纸,如同捧着珍宝,连连点头:“明白!明白!多谢大人!多谢大人!这……这能救很多人的命啊!”
周围的流民们看着这一幕,脸上都露出了感激和安心的神色。
男爵大人不仅带兵打仗保护他们,连孩子生病都能亲自找来救命的药方。
林修又看了一眼已经安稳睡去的瑟琳娜,对安娜太太道:“好好照顾她,需要什么就和亚伯说。”
“谢谢男爵大人!谢谢您救了瑟琳娜!谢谢……”安娜太太哽咽着,就要跪下。
林修示意艾莲扶住她,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棚屋。
离开流民安置区,林修没有立刻返回男爵府。
他转向另一条路,对跟在身后的艾莲道:“备车,去洛瑟堡。”
马车很快准备好,一路向着洛瑟堡驶去。
比起维恩堡的战火初歇,洛瑟堡显得井然有序许多。
街道上行人往来,虽然依旧冷清,但至少没有普遍表露出恐慌的情绪。
一些店铺已经重新开张,售卖着最基本的货物。
他看起来比之前更加清瘦,眼窝深陷,但眼神依旧锐利精明。
听到通报,他立刻放下笔,起身迎了上来:“男爵大人!您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事派人传讯一声就好。”
他的礼仪无可挑剔,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躬敬。
“来看看洛瑟堡的情况,顺便看看你。”林修走到主位坐下,目光扫过桌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维恩堡之战,洛瑟堡提供的物资和后方保障,至关重要,你做得很好,吕西安。”
吕西安微微躬身,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大人过誉了,我只是尽了本职,确保后勤畅通,本是城堡主的职责所在,只是……战时物资消耗巨大,库存几乎见底,后续的恢复和重建,资金和资源缺口依然很大。”
他说话间,习惯性地用手指捻了捻帐册的页角。
“我知道。”林修点头,“黑石山的矿场已经初步恢复开采,虽然产量初期不会很高,但至少是一个开端,法姆那边的粮食收获也比预期好,熬过这个冬天应该问题不大,洛瑟堡是弗罗斯特领的大后方,这里的稳定,直接关系到前线的安危和整个领地的恢复速度。”
他看向吕西安,语气加重:“我把这里交给你,就是相信你的能力,不必事事请示,你认为对领地恢复有利的事情,只要在权限范围内,可以放手去做,譬如,洛瑟堡北方有一条商路,近期可以考虑启用,收取过境税——税额多少,你做过商人,你来定,想必细水长流的道理你也都懂。”
吕西安思索了一番,斟酌着开口:“商路?那条商路不是因为战乱被废弃了吗?”
林修点点头:“维恩堡前线顶住了,再加之温莎公爵领的过境税太高,商人们只能选择重启这条商路,你来把握这条线。”
吕西安的腰板微微挺直了一些。
男爵的这番话,不仅仅是赞赏,更是一种明确的授权和信任。
“我明白,大人。”吕西安的声音沉稳了许多,“请您放心,只要我还坐在这个位置上,洛瑟堡就乱不了,该送的物资、该征的税款、该维持的秩序,一样都不会眈误。”
“很好。”林修站起身,“我预计在两个月后收复雷蒙堡,届时的战时物资,也就靠你了。”
“遵命,大人。”
他没有再多做停留,转身离开了城堡主厅。
吕西安站在门口,目送着马车离去,直到消失在街道尽头,他才缓缓收回目光,看向桌上那些似乎永远也处理不完的文书,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坐了回去,拿起笔,继续投入到繁琐的政务之中。
马车行驶在返回维恩堡的路上。
林修靠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
温莎公爵目前是弗罗斯特领的后援,如果玛瑙城出了什么事,牵扯到温莎公爵,那么也会影响到弗罗斯特领未来的发展。
还有黑老鼠帮、教会等等这些隐藏在城市阴影下的力量,如同脓疮,迟早会爆发出来。
种种信息都表明,非法人口贩卖和地下黑街紧紧关联。
在完成金色情报的同时,顺手给公爵做一个顺水人情——
倒也不是不行。
马车轻微颠簸着。
车窗外,北境荒凉的原野在夕阳下呈现出一种潦阔而坚韧的苍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