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浩劫(1 / 1)

在一座漆黑狭长的山洞内,库吉萨此时正双眼紧闭、虚弱无力地躺在一张兽皮上。

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浑身上下裸露出来的皮肤上都泛着暗红色的条纹状瘢痕。

此情此景,就仿佛有一条条暗红色的小蛇潜藏在他的皮下,从上到下爬满了他年轻的身体。

而在他的身边,塔玛尔部落的萨满祭司木力台正面色凝重地站着,此刻他忧心忡忡地望着自己面前奄奄一息的库吉萨。

与此同时,库吉萨突然猛地一下睁开了眼睛。

但身体上载来的剧痛使他一时无法大声说话,所以只能用微弱的声音询问站在一旁的木力台。

“我…这是在哪?”

“首领,您终于醒了,您的身体现在很虚弱,请不要再说话了。”

“木力台,你为什么叫我首领?我父亲他怎么了?”

“杜尔班首领和图丽夫人都……”

木力台并没有把这个噩耗再继续说下去,他怕年轻的库吉萨承受不住噩耗所带来的打击,再一次晕厥过去。

其实关于这件事,库吉萨心里也早已经猜到一个大概了,此刻他问木力台只是为了寻求那百分之一的希望,来证明自己的猜想是错的。

可事实确实是象他所想的那样:他的父母已经死在了半天之前的那场浩劫中。

“既然我的父母已经去世了,为什么你把我带到这里来?部落里的其他人呢?他们都在哪儿?”库吉萨强忍着巨大的悲痛,继续朝木力台问道。

“首领,部落现在的情况…您还是先别再问了,您先休息吧。”

此时库吉萨却不顾身体的疼痛,硬撑着坐起了身,他瞪着血红的双眼朝木力台吼道:

“塔玛尔部落到底怎么了!木力台!我命令你现在就回答我!!”

“塔玛尔部落…已经…不复存在了。”

木力台的声音很轻,但却象一座大山压在了库吉萨的心头,直让年轻的他喘不过气来。

随后库吉萨又接着问道:

“你为什么这么说?难道部落里所有人都死了吗?”

“是的首领,很不幸,部落里的绝大部分人都死在了地狱之火的灼烧下,其中就包括您的父母和部落里全部的战士。

而幸存下来的只有那些没来得及喝到酒的侍者,还有那些并没有参加您婚礼的战俘和奴隶。

但这些人并不完全算是塔玛尔部落的人,所以我说塔玛尔部落已经不复存在了……”

“我们被灭族了?”库吉萨的声音颤斗着,他无法相信这样的事实。

“是的首领,严格意义上来说,塔玛尔部落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从此以后我将是您唯一的部众。”

木力台回答这个问题的语气格外冷静,这不禁让库吉萨想起了另一件摆在眼前的事。

“那我为什么没死?你呢,你又为什么没死?为什么所有人都死了,而我们俩还活着?”

“我并没有喝桶里的酒。至于您,是我通过沟通神灵,请求了狼神葛沃的庇佑,为您保住了您的性命。”

木力台的这个回答,乍看起来似乎难以理解,但事实确实如此:塔玛尔部落的所有人都死于同一桶酒。

不过这桶酒并不是毒酒,而是一种被施加了法术的特殊助燃剂。

关于这件事,我们还是要从塔玛尔部落世代流传下来的的婚礼习俗开始讲起。

在塔玛尔人的婚礼上,新郎新娘、双方的父母亲友、以及到场所有的宾客,都要从同一个大桶中舀酒来喝。

这既象征着塔玛尔人对于部落团结的向往,同时也代表了这些宾客们对于新人的美好祝愿。

此刻,库吉萨也终于回忆起了半天之前,在自己婚礼上发生的那场让他匪夷所思的劫难……

当时婚礼已经接近尾声。

部落中上至他贵为首领的父亲母亲,下至每一位塔玛尔部落的普通战士,大家都从酒桶中舀出了酒。

但就在所有人都喝光了手中的美酒之时,站在库吉萨身旁的美丽新娘突然一把推开了他。

随后,美丽的新娘把手中的酒杯猛地往地上一摔,紧接着她又一次高喊起了库吉萨初见她时她口中的那句誓言:

“火焰之花永不凋零!”

在喊出这句誓言之后,新娘的身体也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产生了异样。

只见一道道火焰同时从她的全身上下窜出,随后这些火焰又在一瞬间相连,汇聚成了一片片细长花瓣的型状。

这些火焰化成的花瓣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它们像包裹花蕊一样将新娘娇嫩的身体紧紧包裹在其中。

随后,包括库吉萨在内,在场所有人的身上都传来了如同被火焰灼烧般的剧痛。

紧接着人们便一个接一个地在这巨大的痛苦中挣扎着倒下,尤如传说中的地狱众生一样。

但奇怪的是他们的身上却并没有火焰出现,仿佛在灼烧他们的是根本不存在的火焰。

这就是传说中的那朵火焰之花的威力,它是来自地狱的魔花,来自地狱的火焰只会在信仰火焰之花的人身上显现。

此时塔玛尔部落的所有人便是这地狱之火焚烧的对象。

他们都喝下了地狱之火的助燃剂,变成了一堆淋满桐油的干燥木柴。

而库吉萨的新娘则是作为地狱之火的载体,变成了点燃这堆木柴的火种。

侥幸活下来的库吉萨并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浩劫,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婚礼竟然变成了整个塔玛尔部落的葬礼。

于是他问向了和他同样活下来了的木力台:“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是您的新娘对我们的报复,她一直痛恨我们的部落屠杀了她的同胞。”木力台冷静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可是她为什么在婚礼之前没有实施这样的报复,而是多等了这么长时间?”

“抱歉首领,这其中具体的原因我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确定。”

“是什么?”

“您那位新娘自己肯定是不具备这样的能力的,一定是有人暗中帮她找到了火焰之花的召唤方式。”

“这个人会是谁?我们部落中谁有这样的本事?”

“抱歉首领,这我不知道。”

就在库吉萨沉浸在这场惨剧过后的悲痛中时,距离他百里外的白龙江东岸,几名身着萨满服饰的男人正虔诚地跪在岸边。

他们其中的一人把自己的头紧贴在岸边的沙地上,对着面前的江水低声说道:

“伟大的江神,我们在此感恩您赐予的奇妙力量。

就在今天白天,我们对大江对岸的塔玛尔部落进行的大清洗已经成功实现了。”

这人的话音刚落,就见月光映衬下的江面上突然凭空激起了一层层巨浪。

随着巨浪的不断翻腾,一条身形庞大的白色巨龙也从江水中探出了头。

岸边跪着的几人此时也仿佛受到了来自这条白龙的惊吓,身上不住地颤斗起来。

只见他们几个都同时用自己的膝盖跪着后退了几步,生怕白龙张开巨口一口将他们几个吞进肚里。

“别忘了你们事先答应我的回报。”白龙并未象人一样开口说话,但这声音却凭空出现在在场几人的脑海中。

为首的萨满紧忙又把头叩在了地上,颤斗着对面前的白色巨物说。

“当然,我们永远都不会忘记您对我们的帮助。

等我们的部落彻底统一大江两岸的土地之后,一定每年都会按照约定给您供奉的。”

白龙在得到他们肯定的答复后微微点了点头,随后便翻动起自己巨大的身体,转身又钻回了江水里。

此时夜幕下的岸边,只剩下了这几名惊魂未定的萨满,他们在彼此的搀扶下颤斗着站起了身。

其中一名稍显年轻的萨满很快便从刚才的惊吓中走出来,此刻的他似乎已经按耐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只听他对为首的那位萨满说:

“您可真是瑞智,能想到借助江神的力量来替我们发动战争。我们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对岸最强大的塔玛尔部落。”

旁边另一位年轻萨满随即也附和道:“是啊是啊,以咱们部落目前的实力,如果真的要和塔玛尔部落那群恶狼硬碰硬,只怕还真是很难战胜他们。”

可那位为首的萨满却沉默不语,仿佛并没有听见他们俩刚刚拍的马屁。

此时的他只是眼神空洞地望着面前的白龙江水,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声呢喃着:“恐怕这件事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简单……”

几天之后,库吉萨与木力台栖身的山洞里。

“我们到底什么时候能回到部落去?我父母的尸身都还未得到安葬,你究竟还要带着我在这不见天日的山洞里躲多久?”伤势稍有好转的库吉萨朝木力台问道。

“难道您到现在还没弄清楚吗?现在那里已经不是我们的部落了,我们永远都回不去了。”木力台冷静地回答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永远回不去了?”

“尊敬的首领,我实话告诉您吧,就在昨天我出去查找食物的时候,我清楚地看到我们的部落的营帐已经被一群人占领了。”

“被谁占领了?这片土地上所有的部落都已经臣服于塔玛尔部落了,还有谁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年轻的库吉萨虽然天生就带有领袖的特质,但此时的他毕竟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自然是很难对当前的局面有一个清淅的认知。

而身为塔玛尔部落萨满祭司的木力台,似乎早就通过沟通神明的力量预见到了这种情况的发生。

所以他在那场浩劫发生的当日,就独自带着奄奄一息的库吉萨躲进了这个人迹罕至山洞里。

而事实也确实如他所预料的那样。

就在塔玛尔部落发生那场浩劫的第二天,整个部落原有的领地就都被一个从大江对岸过来的部落占领了。

不过让库吉萨和木力台二人没想到的是,塔玛尔部落的灭族惨剧,竟然就是拜这个大江对岸的神秘部落所赐。

这是洪都部落,他们所信仰的图腾是一条鱼,一条身形狭长、背部长着怪异背鳍的大鱼。

洪都部落世居白龙江的东岸,他们的凄息地与塔玛尔部落所统一的这片广袤土地隔江相望。

在洪都部落里,大部分人都以在江中捕鱼为生,这支部落不象塔玛尔部落这样拥有大量英勇的战士。

实际上,在他们当中的猎人都很少,除去那些为部众预测捕鱼时的天气情况的萨满之外,这个部落里的所有人都只会捕鱼。

但就是这么一支弱小得不能再弱小的部落。

居然能在他们部落中萨满祭司的运作下,依靠着江神白龙赐予的火焰之花的召唤方式,不费一兵一卒地消灭了最强大的塔玛尔部落。

那个在库吉萨大婚前夜,将火焰之花的助燃剂扔进新娘营帐内的神秘人。

他就是洪都部落的最高萨满祭司,也正是他和白龙江神做了一场肮脏的交易。

狡猾的鱼群借由白龙赐予的力量,通过一朵来自地狱的魔花成功屠尽了狼群。

在这个原始的时代,野蛮文明中的人类与自然界这些神秘力量显得格外亲近。

似乎人类种群的一切巨大改变都脱离不开这种魔幻色彩。

但故事到这里还没结束。

鱼群在那场屠杀中漏掉了库吉萨这头年轻的恶狼,他会象一粒带着仇恨的种子一样重新扎根。

但此时的库吉萨显然还不具备复仇的能力,他在栖身的山洞中又问了木力台一个问题。

“我该怎么做才能夺回属于塔玛尔部落的荣耀?”

“依我看,您还是先养好您身上的伤再做打算吧。”

木力台的语气依旧平静,平静得就象是刚刚经历灭族之灾的并不是他所在的部落一样。

库吉萨接着问:“养好伤以后呢?我终究还是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的,到时我该怎么做?”

木力台这次一反常态地没有回答年轻首领的问题,或许在他的心中,库吉萨这种想法有些过于天真了。

众所周知,在林海之中,只有成群的狼才能对其他动物产生足够的杀伤力。

但库吉萨现在却是一头失去了一切的孤狼,他想要夺回属于自己的领地,还要走很长很长的一段路……

昔日的塔玛尔部落领地中心的一座营帐内,一群人正围围坐在一起。

此刻的他们,正在尽情享用着已经消亡的塔玛尔部落所留下的遗产——鲜美的肉食和甘甜的美酒。

他们中坐在主位上的是一个身材矮小,且因暴食而过度肥胖的男人,这是洪都部落的首领磨罕。

“让我们共同举杯,庆祝这伟大的胜利!”磨罕举起手中的酒杯,对在场众人说。

“敬伟大的胜利!”在场的众人共同举起了各自的酒杯,随后与首领一起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坐在磨罕左侧的一名壮汉在喝光了酒后,又伸手招呼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侍者前来添酒。

磨罕看着侍者战战兢兢地走过来添酒的一幕,突然开始调侃起了那壮汉:“怎么样啊?还是这里好吧?”

“当然,这里有肉吃,还有酒喝,甚至还有现成的塔玛尔部落为我们留下的奴隶伺候我们。”壮汉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烤鹿肉,随后满嘴流着油回答道。

就在这时,洪都部落的萨满祭司哲巴里,突然大步走进了营帐内。

他的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焦急神色,似乎他并不是来和在场众人一起享用盛宴的。

“首领,我刚发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立刻向您禀报。”哲巴里对着坐在主位的磨罕说。

可磨罕却对哲巴里口中所说的重要的事不以为意,他用手势指挥着在场众人挪出了一个空位,随后向哲巴里招呼道:

“什么事情也没有享用美酒重要,快坐下吧哲巴里!我的大功臣!今天我一定要和你一醉方休。”

“首领,请您先听我说,我要说的真的是一件十万火急的事!”

磨罕似乎被哲巴里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扫了兴,不耐烦地说:“那你就快说,说完了好喝酒。”

“是这样的,我在清点塔玛尔部落人的遗体时,发现少了两个人的尸体。”

“只是少了两具死人的尸体而已,我当是多大的事呢,这有什么好让你大惊小怪的吗?”

“可少的那两个人,分别是塔玛尔部落的少主库吉萨,和塔玛尔的祭司木力台。”

“库吉萨?是杜尔班的儿子吧,没准他的尸体是被狗叼走了。”磨罕的心里仍未对这个消息提起足够的警觉。

“不!首领!请您立刻下令,叫人出去查找这两个人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哲巴里说在这句话时刻意提高了自己的嗓音,想以此来引起首领对这件事的重视。

磨罕也被哲巴里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大喊吓了一跳,不过很快他脸上的表情便化为了恼怒。

只见他站起身来,愤怒地指着哲巴里吼道:

“哲巴里!你别忘了,我才是洪都部落的首领。

即使你为部落赢得了这场胜利,那也不是你能站在我面前对我大呼小叫的理由!”

哲巴里此时也已经对自己首领的愚蠢感到失望透顶,他向在场众人行过礼后,便独自转身离去……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库吉萨对着刚刚查找食物回来的木力台又问出了那个问题:

“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以后我们就只能以这个山洞为家了吗?”

木力台将手中刚刚采摘来的新鲜野果放在了库吉萨的面前,随后轻声回答了库吉萨的这个问题。

“起码我们现在还不能出去,而且我们也无处可去。”

“占领我们部落的到底是什么人,我们真的有必要那么怕他们吗?”库吉萨疑惑地问道。

“是洪都部落,他们是我们对岸的一支规模不大的渔民部落。”

“那是他们屠杀了我们的部落吗?”

“首领,这我不知道。”

“木力台,你不是可以沟通神灵吗?为什么你不问问你的神灵?”

“抱歉首领,我做不到,我确实能沟通神灵,但我只能做到为塔玛尔部落的战士们疗愈伤病。

象您提到的这样的占卜,并不是我的专长。不过我想一定会有人可以做到这事的。”

木力台的回答让库吉萨大失所望,他现在极度迫切地想知道,害了自己父母和族人的人到底是谁。

不过身体上的伤痛让他并没有发怒,而是伸手拿起了一个木力台刚刚摘回来的果子放进嘴里,随后继续和木力台聊天。

“木力台,我很想问你一个问题。”

“首领,您请问。”

“既然塔玛尔部落已经不存在了,那你为什么还留在我身边照顾我?”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不离开这,把我留在这自生自灭,然后自己去找一个好的出路?”

“因为我曾经对您的父亲发过誓,发誓我会永远效忠于塔玛尔部落,所以您拥有我的绝对忠诚。”

“可你是一个萨满,并不是战士,我以前一直以为你们这些萨满的嘴里没有一句实话呢。”

“没能让您完全信任我们,这确实是我作为萨满祭司的失职。”

“好了,不说那么多了,以前确实是我有失偏颇,不过现在,木力台,你拥有了我全部的信任。”

木力台听到这句话竟然是从年轻的库吉萨口中说出,当即表现出了一副充满激动和欣慰的神色。

“尊敬的库吉萨首领,我一定会象对您的父亲一样,誓死效忠于您的。”

库吉萨此时也用眼神打量着木力台,他庆幸于木力台这个不幸中的万幸,同时也为在这样的困境下,还有这样的忠诚追随者而感动。

不过库吉萨很快就收起了这份感动,没有让自己的眼泪夺眶而出。

母亲图丽对他的那套“强者为尊”的教育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里,同时他对套理念也有着自己的理解。

强者为尊这四个字,其实反过来也是一样,作为身居上位的尊者,他要时时刻刻体现出自己的强大。

感动,不是强者该流露出的感情。

眼泪,也不是应该在强者身上看到的东西。

“木力台,我现在要对你下达命令。”库吉萨眼神坚毅地对着木力台说道。

“您请说。”

“如果我在复仇的路上遭遇不测,到时你一定要想尽办法让自己活着,再将伟大的塔玛尔部落的所有事让你所信仰的神明知晓。”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我想并不需要扯到生死上面。

您想将塔玛尔部落发生的所有事告知神明的话,这不算太难的事。”木力台对着库吉萨回答道。

库吉萨却丝毫没给木力台留面子:“可你做不到,不是吗?或者说现在的你暂时还做不到。”

“是的首领,我为我的无能向您致以歉意,但我可以带您找到能完成这件事的人。”

“哦?该去哪找?”

“去我的家,我出生的那个地方。”

木力台此时的眼睛突然望向藏身的洞口之外,缓缓回忆起了他自己口中所说的自己出生的那个地方。

“你出生的地方?难道不是塔玛尔部落吗?”库吉萨疑惑地问向木力台。

“是的,我虽然是塔玛尔的萨满祭司,可我并不是塔玛尔族人,我出生在林海深处的一个萨满村落。”

“萨满村落?”

“对,那是一个人数很少的村落,但生在那里的人无论男女,都是可以沟通神灵的萨满。”

“那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在这片土地上还有这样一个由萨满组成的村落?”

“尊敬的首领,不仅是您,其实这片土地上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村落存在。”

“那它到底在哪儿?木力台,你能带我去吗?”

“很遗撼首领,如今的我已经失去了重新回到那里的资格。”

“为什么这么说?那里不是你的家吗?不是你的出生地吗?为什么你回不去了?”

“这是我们的规矩,一旦走出村子效忠于其他部落,就永远不能再回到村子里了。”

“这……”

库吉萨没有继续说下去,其实他心里很明白木力台的苦衷。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们确实是这样。

有很多部落和族群都有类似的传统:部落里的人一旦离开部落另谋出路了,便不会再被允许返回部落。

这要是在信仰狼神的塔玛尔部落里,那些离开部落的人甚至会变成整个部落的仇敌。

离开部落的人如果再次被塔玛尔人见到,任何身份的族人都可以直接杀了他。

因为狼群最需要团结,这是他们生存的必要条件,塔玛尔部落的任何人违反了这个铁律都只能是死路一条。

可此时的库吉萨却仍不死心,他抱着仅有的一点希望向木力台问道:

“那…你能不能只把我带到那里去,然后你就离开,让我独自一个人进去呢?”

“抱歉首领,那样我也做不到。”

“这怎么会做不到?难道你离开太久了,已经不记得回去的路了吗?”

“不,我实话告诉您,不是我不记得回去的路了,而是如果要您去那里,根本就没有路可走……”

“没有路?”

库吉萨被这句话搞的摸不着头脑,在他的认知里,即使是林海最深处,只要有人的地方也一定会有路可走。

但事实确实是像木力台说的那样,世上确实没有任何路可以通向他出生的那个村落。

因为那是一个被魔法隐藏起来的,并不真实存在于世界上的村落……

库吉萨此时心里唯一的一点希望也被也被木力台否决了,他顿时心如死灰,随即顺着木力台目光所指的方向望向了洞口外面。

库吉萨无力地对木力台说:“木力台,你能给我讲讲那里吗?讲讲关于你的家乡的事。”

他这样说并不是真的想了解木力台的家乡,而是想借此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让自己从绝望中逃离出来。

但木力台却对此显得很有兴趣,他爽快的答应了库吉萨的要求,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了自己记忆中的家乡。

“那是个很美的地方,村子周围的树木很茂密,那些树木的树叶一年四季都是青绿色的,它们好象永远都不会落下来一样。”

“树上还有很多种类的鸟儿,各种颜色的都有,它们总是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我小的时候还试着抓过它们呢,不过从来没成功过。”

“说点别的,你们村子附近还有其他的动物吗?”库吉萨打断了木力台的回忆。

于是木力台又接着讲起了家乡附近的其他动物种群:

“是的首领,那里还有很多其他动物。比如狐狸,有各种毛色的狐狸。

红毛的狐狸像生自火焰里的精灵,黑毛的狐狸就象刚从黑土地里钻出来的一样,浑身上下油亮油亮的。

要说最漂亮的还要属那些白毛的狐狸,它们的毛发就象雪一样洁白,仿佛造物主不忍让任何颜色沾污它们的美丽,所以只给了它们一身最干净的白色毛发。”

“那里有狼吗?熊呢?这些都有吗?”库吉萨特意提到了这两种对他来说意义非凡的动物。

但木力台接下来的回答却让他大失所望。

“很遗撼首领,在我在那里生活的那些年里,并没有看到过什么熊的踪迹。

至于狼也是一样,我从小到大只见到过一头体型不大的狼,并没有看到过成群的野狼出没。”

“一头孤狼,就象如今的我一样……”库吉萨百感交集地摇了摇头,随后便没有让木力台继续讲下去。

但木力台却似乎正说得兴起,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年轻的首领脸上闪过的悲伤,又接着说道:

“不过那里的人们都很有趣,男女老少都是萨满,每个人都有沟通大自然内的万物众生和各种神明的能力。”

“那你们的村子也有自己的首领吧?就象我父亲那样的,统领所有人的领袖。”库吉萨又重新对木力台的家乡提起了兴趣。

“是的,我们也有自己的首领,我们一般称呼他为白萨满。”

“白萨满?”

“对,如您所见,所有的萨满都是黑袍萨满,但只有我们中的领袖是个例外。

只有拥有最强大的力量,能够在随时随地,自由地沟通万物众生的人,才能够身穿白色萨满袍,成为我们所有人的领袖——白萨满。”

听到这里,库吉萨的眼中重新亮起了光芒,他用近乎疯癫地语气问木力台:

“木力台,那我有机会成为白萨满吗?”

白龙江畔,惊涛拍岸。

包括磨罕在内的洪都部落众人,全部都在萨满大祭司哲巴里的带领下,排成一条整齐的队列,恭躬敬敬地跪立在岸边。

今天是洪都部落祭祀江神的日子,作为一支以打渔为生的部落,他们比其他那些部落更重视水中那位江神的喜怒。

“哲巴里,开始吧。”磨罕对身穿萨满袍伫立在岸边的哲巴里说。

哲巴里同时也举起了手中那面用牛皮制成的萨满鼓,在他的不断敲击下,响亮的鼓声连绵不断。

这是哲巴里的拿手好戏,他能以这种特殊的节奏沟通凄息在江底的白龙江神。

片刻之后,在洪都部落众人的共同见证下,原本波光粼粼的江面上突然猛地一下激起了一阵阵巨浪。

“要来了吗?”磨罕看着面前的大江问道。

“是的首领,待会江神现身后,请您不要和它对话,让我来和它沟通就好。”哲巴里在江神现身前的最后时间里,还在不放心地嘱咐着磨罕。

哲巴里话音刚落,巨大的白色身影便从江水中猛地一下蹿出。

被它这一下溅起的江水淋到了在场不少人的身上,可奇怪的是,离白龙现身处最近的哲巴里周身上下却没有沾到一点水。

“尊敬的江神,我们按照约定来供奉您了。”哲巴里躬敬地对着白龙说道。

可白龙这次却并没有象上次一样,把要说的话通过感应打在这些人的脑海里。

只见他腾空飞起,围绕着在场的洪都部落众人的头顶上空,开始上下翻飞起来。

它这样做,似乎是在向在场这些渺小的人类彰显自己的神威。

“怎么来了这么多人?”白龙用感应的方式问道,不过这句话却只有哲巴里一个人能听见。

“是的江神大人,我们的部落在日益壮大,今天来的人其中有不少都是以前其他部落的人,他们刚刚归顺于洪都部落。”

可让哲巴里没想到的是,他本想将这个好消息汇报给白龙,可白龙却因此表现出了一副很愤怒的样子。

它甩动巨大的龙身,以更快的飞行速度,掠过了在场众人的头顶。

“这些人以前并不尊敬我,他们拒绝成为我的信徒,他们罪该万死!!”白龙用愤怒的声音,将这句话传进在场每个人的脑海里。

哲巴里此时也被白龙的喜怒无常搞的有点不知所措,不过身为萨满祭司的他,自然知道该如何取悦神明。

“伟大的江神,请您息怒,我在此替他们恳请您的宽恕。

这些人之前都是被无耻的杜尔班统治着,他们被塔玛尔部落灌输了那套不敬神明的理念,因此才会拒绝成为您的信徒。

现在我们在您伟大神力帮助下成功打败了杜尔班,消灭了实行残暴统治的塔玛尔部落。今后我们会让这片土地上生活的所有人都信仰于您。”

哲巴里这番话一说完,原本愤怒的白龙也稍稍平复下来。

只见它重新飞回到江面上空,用巨大的身躯向在场的众人施以极强的威压。接着便向在场众人说道:

“那就让我好好看看,你们这些人到底有没有对我的敬意吧!”

哲巴里随即心领神会,他迅速转过身,指挥着在场众人将早已准备好的供品倾倒入白龙江中。

随后,不计其数牛羊肉、马肉鹿肉、林间打来的野猪肉、以及各种瓜果梨桃、各种粮食做成的饭团子,开始被洪都部落的众人一股脑儿地倾倒在江水中。

总之除了从江里打捞上来的鱼虾水产,任何其他的美食都可以拿来当作供奉白龙江神的供品。

可这些丰盛的供品都倾倒在江里之后,白龙却似乎还不满意。

只见它又一次飞到哲巴里的面前,用巨大的龙头缓缓抵近他,随后居高临下地质问起来:

“按照之前的约定,你们向我保证过的给我的供奉,可不止是这些凡间食物吧?”

“当然,江神大人,我们洪都部落当然不会忘了和您之间的约定。”哲巴里赔笑着回答江神的问题。

随后他双手一拍,两个被五花大绑的小孩子便被洪都部落的两名战士扛到众人面前。

哲巴里指着不断挣扎的两个孩子对白龙说:“按照您的要求,一个男孩一个女孩,而且都是尚未婚嫁的十岁以内的佳品。”

白龙没有理会他,而是腾空跃起,整个身子猛地一下飞到了众人头顶的高处。

在场的洪都部落众人也都被这神奇的力量吸引住了,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想要亲眼目睹江神白龙享用自己的供品。

白龙飞到高处后张开巨口用力一吸,地面上被绑着的两个小孩子便凌空飘起。随后,这两个无辜的孩子便同时被白龙吸进嘴里。

可就当他们即将被白龙吞入腹中之时,不知是自身残忍的癖好作崇,还是要刻意向在场的众人展示自己的权威,白龙竟重重地叩响了自己口中的龙齿……

霎时间,两团带着腥气的血雾便从白龙的两侧牙缝间爆出。从高处落下的血水化为了一场血雨,稀稀拉拉地落在了洪都部落众人的脸上。

就此,两条年轻鲜活的生命陨落,他们化为了洪都部落用来生祭江神的供品。

白龙在享用过这场盛宴之后便转身钻回了江里,现场又只留下了满脸血污的洪都部落众人。

这些人的脸上,此时纷纷呈现出了不同的表情。

他们有的一脸惊恐,有的则是满目崇拜,有的甚至精神扭曲,肆意地舔舐着刚刚滴落在自己嘴边的温热血液。

其中只有两个人是例外,分别是洪都部落的首领磨罕,和这场残忍生祭的主办人哲巴里。

磨罕正在狂笑,他为自己的部落能得到强大白龙的庇佑而感到兴奋。

而这种庇佑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仅仅是两个奴隶孩子,这更让他感到兴奋。

此时的哲巴里则是独自仰望着头上蔚蓝的天空,一言不发,久久地沉默着。

他心里清楚,自己和洪都部落正在做的这些事是一条不归之路。这孕育了众生的天和地,也将因此永远不会再庇佑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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