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豆芽菜
君子慎独，不欺暗室，卑以自牧，不欺于心。
节选自《礼记中庸》
恐惧是生物的本能，而勇气是人类的赞歌。
人类帝国的伟大，伟体现在帝皇身上，大则随处可见。
跟巢都那或是半球型或是金字塔的外观不同，方方正正的基座加之直耸入云霄的大炮管子，山峦轰炮要塞是真t大啊。
有一种印度人仰望喜马拉雅山脉的既视感，身后天地广阔，眼前皆是人类的工程奇迹，视野被塞满，没有一丝留白，扑面而来的只有肃杀与威严。
即便是西福斯这样快两百岁的老兵，也是第一次接触山峦轰炮，毕竟这玩意儿在帝国也不多见。
想要进攻这样的要塞，说实话，哪怕是阿斯塔特，也会感到头疼。
因为同等体积规模的巢都，要考虑生活区，考虑工业区，考虑交通物流，考虑供能与排污，有太多的管线与暗道可以利用。
然而山峦轰炮，是先修好了炮体与基座部分，然后再在其外部修一座要塞。
所以明白了吗，看上去是一座要塞，实际上是两层防护系统。
正面强攻，进攻方需要先攻破外部的要塞工事，才能进入山峦轰炮基座的内部，然后再重复一次攻坚流程。
艾伦耶格尔曾经说过，海的另一边是敌人。
换到山峦轰炮要塞，这句话可以进行变体引用。
墙的另一边是什么？
是另一堵墙。
另一堵墙后面是什么？
还是墙。
然后无限复读。
这就是山峦轰炮要塞。
哪怕是奥威斯康掌权的那座小型巢都，统计人口三百万，实际人口大致在五百万到八百万之间，可是体积明显比山峦轰炮要塞小了一圈。
而克劳伦斯传回的情报显示，这座山峦轰炮要塞的常驻人口只有一百万出头的样子。
王座特工表示，这数据不是窃取守卫部队数据库偷出来的，而是根据物资采购与消耗的数量计算出来的，保真！
为了自己的毕业证，审判官学徒也是真的拼，知道审判庭的名头在山峦轰炮要塞可能不好使，所以这位王座特工是以图拉明哥家族外事管家的身份混进去的。
阿莱维亚这星球虽然因为军头政治的原因统治混乱，但是首府巢都的统治地位是无法动摇的，三座山峦轰炮直接接受首府巢都长臂管辖。
指望直接策反要塞卫戍部队，希望不大，还容易引起首府巢都的警觉。
可是维持一座山峦轰炮要塞的物资损耗，可不是小数目，全部靠首府巢都提供补给是不现实的，向就近巢都伸手才是合理的方案。
生活区意味着破绽生活设施意味着弱点，山峦轰炮要塞为了最大限度的万无一失，将卫戍人员的生活空间压缩到了极致。
这就意味着要塞的自持能力是有上限的，一但生活物资耗尽，守军将不攻自溃。
可是这正是首府巢都的大军头们希望的。
这种大杀器，还能长期自持，掌权者们睡觉能安稳吗，日子还过不过了啊。
墙外的人想进去，墙里的人想出来。
作为有军头背景的大商人，克劳伦斯几乎成为了山峦轰炮要塞所有军官的座上宾。
哎，日子苦啊，好不容易混成了军官，好不容易被提拔任用，明明两件快乐的事情叠加在一起，怎么就被发配来了这鸟不拉屎的要塞？
因为生活过于枯燥，所以山峦轰炮要塞卫戍部队的训练强度相当高。
毕竟每天除了军事训练，也没其他事情可以做了。
但是军事物资的极大丰富与生活物质的极大匮乏，造就了这些精锐部队易腐蚀容易沾的特性。
首府巢都给这座要塞的武备库里塞满了武器装备与军事物资，却用生活必须品卡控卫戍部队。
于是克劳伦斯还没有主动发展下线，那些低级军官与油头老兵就主动找上门来。
“嘿，哥们儿，九成新的黎曼鲁斯要不要？”
人是很难背叛自己阶级的。
对于军头这个群体，信息的互通效率非常的高，基本处于“这个秘密我只告诉你，别外传”的境地。
对于克劳伦斯打着图拉明哥家族的旗号做事，哪怕是要塞卫戍司令部都没有感到奇怪。
天上的帝国军队想打下来，但是凡人部队数量不够，所以需要大量的武器装备武装新建的军团。
这事儿，已经是阿莱维亚公开的秘密了。
欧佩里图拉明哥想要赚阿斯塔特的钱，又提供不了足够数量的武器装备，所以准备拿民用品跟山峦轰炮要塞换武器军备。
逻辑通畅，因果明确，没什么值得好怀疑的。
啊，是这样吗？
哦，是这样的。
克劳伦斯能在阿莱维亚潜伏这么多年，身段已经不是一般的柔软，在经历了对吗，不对吧，对的对的这样的心路历程后，很快就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没错，我就是图拉明哥家的白手套，把货端上来吧，本管家得仔细挑拣。
于是在跟卫戍部队勾搭上后，要塞真正的常住人口也找上门来。
毕竟，卫戍部队可以算阿莱维亚战斗力颇强的精兵了，能被派来山峦轰炮服役的军官与部队，也算是在首府巢都的大军头们心里挂了号的。
在这苦地方服役个三五年，就该抽调去其他地方当“人上人”了。
但是山峦轰炮的日常维护保养也是大工程呀，总得熟练的技术人员常驻不是。
所以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三代同堂的打灰人才是山峦轰炮要塞真正的土着居民。
山峦轰炮的内核设施是由外聘的高级工程师与军队工程兵负责维护不假，可是这么大一座要塞，总不能通个下水道也让工兵去吧。
所以大量的常驻人口也算是与封建农奴地位差不多的要塞工奴吧。
为什么是工奴，不是奴工？
因为奴工，是奴隶工人的简称，奴工首先是奴隶，其次才是干活的工人。
可是维护山峦轰炮要塞需要的专业技术人员可不是小数字，这些活儿让奴工来干，是要出乱子的。
于是这些被征服的阿莱维亚原生土着居民，虽然在政治地位上享有公民权利，实际待遇跟豢养的奴隶差别不大。
所以克劳伦斯的到来，对这些人来说，也是个不小的福音。
首府巢都没有克扣这些技术工人的薪资，却在生活补给方面设置软门坎，那就别怪这些技术工人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了。
我也可以倒卖物资，我也可以爱帝国！
不光是卡兹对阿莱维亚的现况感到一种近乎荒诞的无力，其实克劳伦斯的感觉也差不多。
卡兹他们这五位阿斯塔特是怎么进入山峦轰炮要塞的？
雷鹰炮艇没有走要塞的停机坪，而是全程超低空飞行，降落在了要塞一百公里外，阿斯塔特们步行避开要塞大型鸟下仪数组的探查，直接走“民用信道”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进入了山峦轰炮要塞。
理论上已经废弃，被高强度水泥灌注封堵的信道，早就被这些世代居住的技术工人们重新打通了。
这些负责要塞外部维护的技术工人甚至改造了许多蘑菇房与小菜园改善生活。
阿斯塔特的威仪令他们心生顾虑，可是卡兹接受了克劳伦斯的提醒，一箱三百公斤的物资补给箱扔到他们面前，所有的疑虑都烟消云散。
大人，请，这边请，愿意给大家带货的怎么可能是坏人！
这出荒诞戏逗乐了卡兹，也让其他同行的阿斯塔特感到阵阵无语。
算了算了，箱子全程是卡兹扛着的，卡兹都没说话，定体思帝国怎的反问就省了吧。
而且阿莱维亚目前也不归帝国管，咱们忠诚派阿斯塔特生什么闲气哇。
空荡，寂静，有本地人带路，阿斯塔特们完美的避开了所有的自动防御武器，一路无惊无险的进入到了山峦轰炮要塞的中层局域。
在这里，已经可以接收到克劳伦斯那枚玫瑰结的定位信号了。
掏出两根常见的星界军口粮能量棒，卡兹温和的询问带路人可以当做今日无事发生吗？
没有任何的迟疑，接过阿斯塔特的“贿赂”，带路人说道。
“运气真好，走路上都能捡到好东西。”
然后“目中无人”的转身离开了。
“卡兹，风险是不是太大了。”
对于同行四连老兵的疑问，卡兹没有反驳什么大道理。
“这也是侦查的手段，我很想知道，他会不会去告密。”
“从一路上发现的防御手段来看，守备力量很严密，如果陷入包围，这种环境下就算是我们，也不能保证全身而退。”
西福斯虽然同情民众，也觉得卡兹的选择不是很稳妥。
“你们太小看克劳伦斯了，他对卫戍部队的渗透，比你们想象的还要深。”
朝着定位信号所在的位置前进，五位阿斯塔特的潜行技巧在凡人士兵面前那可太够用了。
精神暗鸦守卫小伙一本满足。
然后，在一处规模不小的军火仓库门岗外，正在反复踱步的克劳伦斯接收到了卡兹的通信。
“你是专门在这里迎接我们？”
“不，大人，我被某个家伙放鸽子了，能劳烦您去七号仓库先藏起来吗，我想给那家伙一个惊喜。”
惊喜？
是惊吓吧。
不过也行，卡兹还挺喜欢这种桥段的。
五位阿斯塔特内部通信统一意见后，四连的老兵露出了会心一笑。
因古斯在微电子设备这一块的技术造诣，连队是有口皆碑，有时候就连技术军士都要请他帮忙。
所以跟其他连队阿斯塔特面对电子锁的头大不同，四连在溜门撬锁这块是有外挂辅助的。
而猛禽战团，对撬锁溜门也是颇有心得。
不留痕迹的潜入仓库，对在场的五位阿斯塔特来说，非常的简单。
唯一的麻烦就是仓库内积灰很严重，想要掩盖足迹反而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可是这难得倒帝皇们的家政天使吗？
拳风带劲，踢腿有力，甚至调整动力背包的散热喷口也能起到吹风机的作用o
直接清理了地面积灰，自然就不会留下显眼的足迹留痕。
至于扬灰浮尘的问题，老仓管或许能察觉出不对劲，但是这七号仓库都积灰成这样了，负责管理的军官怎么可能是什么专业对口的老仓管。
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卡兹担心的扬灰浮尘都自然落地了，仓库的自动防爆大门才缓缓开启。
一个面容倨傲的中校军官与一个神态卑微的中年少校走在前面，克劳伦斯神色不虞的跟在后面。
王座特工的话术引导能力相当不错，不留痕迹的搭话接话，卡兹他们就明白了事情的起因经过。
原来少校军官就是这处军火库的实际管理者，中校军官是他的直属上级。
对于克劳伦斯这个大水喉，山峦轰炮要塞的军头们都是有所求的。
只是一部分姿态很低，一部分既要又要，而有那么一些在首府巢都关系过硬的，则打算既要又要且要还要。
说人话就是准备拿捏一番。
从年龄看，就已经可以发现问题了，中校军官顶多三十岁，大概率也就是二十五六的样子。
而中年少校吃过社会的毒打，四十还是五十真不太好判断。
中校的意思很明确，在他的地盘，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欧佩里图拉明哥的面子，他会给，但是克劳伦斯只是图拉明哥家族的一个管家，他的面子，克劳伦斯得照顾周全。
就怎么说呢，很符合对帝国星界军军官的刻板印象。
“大人，您们得抬我一手。”
“知道，会配合你的。”
克劳伦斯用手指暗语提出请求，卡兹直接用耳麦通信给出明确答复。
于是，一场龙王歪嘴的剧情在战锤宇宙上演了。
五个阿斯塔特给克劳伦斯演小弟，这牌面给的足不足！
“您，您，您是，是，审判官大人！”
这就是正式审判官应有的压迫感吗？
好爽！
神圣泰拉有句老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中校军官再也倨傲不起来了。
帝皇的天使，好可怕。
审判庭的王座特工，好可怕。
帝国，好可怕。
“大人，我要投诚，我也可以忠诚，我也可以爱帝国！”
卡兹看了一眼他油光蹭亮的皮鞋，有些遗撼，不光着脚，总感觉缺了那么点儿味道。
可惜，一个中校而已，不值得卡兹多费心力，让克劳伦斯自己处理就好了。
本来，气氛烘托到位了，用这两个家伙继续路径依赖就好了。
如果山峦轰炮要塞的军官都是这种货色，那么卡兹第三次复刻颜色革命看起来问题也不大。
然而急促的警报声响彻整座要塞。
依然沿用帝国星界军常用警示信号的阿莱维亚军头们没有改风易俗的念头，不需要额外翻译，卡兹他们听懂了。
这警报的意思是外敌入侵，要求所有部队进入战备状态。
我这么完美的潜行被发现了？
还是那家伙拿了能量棒依然出卖了我？
看着战斗兄弟们偏移的战术头盔，卡兹有些无话可说。
但是很快，在场的两个卫戍军官给出了答复。
“是灵族劫掠者，他们正在朝着内核反应堆的位置进攻。”
一瞬间，卡兹扬眉吐气，腰杆都挺直咯。
你们这些阿斯塔特老兵呐，总是心思阴暗，要相信人性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