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公园西北角。
这地方是比较偏的。
偏到草木都不愿意生长,不知道是地质的原因,还是其它的什么问题,这里,栽什么死什么
原本栽的是竹子。
众所周知,竹子的生命力很强。
而稍微懂点植物学的更知道,这个被称为是“君子”的玩意,和君子一点都不沾边。
相反,它是最流氓甚至最恶毒的植物!
但就是这个号称是“万木克星”的植物,被栽到中央公园西北角之后,始终是半死不活的样子。
好几种不同种类的竹子,大的,小的,散生的,丛生的,叶子呈现出大面积的枯黄。
一眼望去,就透着股萧索。
知道的,知道这是公园,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墓园呢。
但就算墓园的竹子,也没有这样的吧?
这当然不行!
公园方面又是浇水又是施肥又是打药的,结果折腾来折腾去,最后把这些竹子折腾到死得七七八八。
换别的吧。
他们改种梅花,想把这里弄成个梅园。
这次更好,十株梅树里,直接有七八株毫无反应,种下什么样,然后还是什么样。
再然后,渐渐风干,成为上好的柴火!
剩下两三株,要么慢慢死掉,要幺半死不活地在那里吊着。
再换。
这次他们换无花果。
一开始,情况是喜人的,无花果树的成活率非常之好!
但还没等他们高兴多久,那些无花果树又开始纷纷地死掉,最后还是只留下几株,半死不活地耷拉在那里。
再换?
不不不,不换了。
再换,换的估计就不是树,而是人了。
所以这地方就这样荒废了下来。
不止树不太愿意在这儿生长,就是游人,也不太愿意到这里来。
直到,陆向北的出现。
最近一段时间,中央公园的无花果园区,早就成为公园内最为热闹的地方。
而且,没有之一!
今儿,这里则更为喧嚣。
几乎是从一大早开始,就有不少老头子老太太在这里锻炼。
锻炼完后,少数一些离家很近的回家吃饭,而那些离家稍微远点的,则直接就在公园外边找个小摊子或者小饭馆解决早餐,然后就又回到了这里。
因为今天是5月15日。
无花果按摩体验俱乐部再次开门收人的日子!
还没到昨天,前几天的时候,就有人相互提醒着了,告之千万不要错过15号。
当然不能错过!
如果不是为了那个无花果俱乐部,为了那个年轻人,谁会到公园里这个鸟不拉屎的拐拐角来啊。
才八点左右,这里就已经聚集了大约百十号人。
很多人大声交谈着。
不知道啥缘故,不少老人的声音都很大。
有人认为可能是听力不好的原因,但事实上,不少听力还可以的老人,声音也很大。
一派喧嚣中,还有越来越多的人向这里聚集。
如果有外来的进入中央公园的游客,他们之中一些眼尖的可能会发现,今儿,中央公园东西南北四个门,没一处有门卫。
门卫室里也都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人在哪?
都集中在无花果园区呢!
这要是有什么上级来突击大检查,那可就会很滑稽了。
当然,就算检查也不怕。
理由都是现成的:
“我公园发展情况喜人,招徕游客效果显著,更吸引大量本地居民,将公园作为长期锻炼场所。”
“特别是公园西北角的园区。”
“每日在此锻炼和聚集的民众,稳定超过两百人以上!”
“由于人数太过密集,为防造成碰撞、踩踏或其它意外事故,我公园管理人员往往亲临现场,担负现场指挥和服务之责。”
“更鉴于人数密集,为了体现公园建设为人民、人民游玩为幸福的宗旨,我公园管理人员在经过多番的考察和衡量之后,决定移除该园区的大部分植株。”
“把更多的位置腾出来,让给人。”
“公园最美的风景,可以不是草木,也可以是人。”
措词有点不过关,需要更好的润色。
但大概意思,就是如此了。
八点二十二分,蔡元进入无花果园区。
“老蔡!”
“蔡老哥!”
“蔡老弟!”
“蔡副会长!”
各种各样的招呼。
招呼不一,但热情乃至于殷勤是统一的。
这个半个月前还几乎无一人认识的老头,现在在中央公园,已经可以说是“园内谁人不识君”了。
不过,现在很难说他是老头。
他的样貌,他的精神,再加之一身的正装,更容易会被人认为是四五十岁这样的正值壮年的工作人员,而不是迈入人生暮年的离退休老头。
没有哪个离退休老头是这样的!
也所以,周围的那些离退休老头、老太,看着蔡元,心情大多数都很复杂。
哪怕半个月下来了,他们也不习惯。
不习惯蔡元的新形象。
别说半个月了,估计时间再长,他们也不习惯。
——谁会习惯一个明明之前和自己一样老迈,但突然莫明其妙变得年轻了一二十岁的家伙呢?
对吧?
说莫明其妙,其实也不是莫明其妙。
所有人都知道原因在哪里,知道是谁让蔡元变成现在这样的。
就算偶尔有新人,嗯,新的老人,不知道情况,但只要来到这里,很快,也就会从其他老人的各种闲言碎语中,拼凑出一个传奇的故事。
但偏偏,虚假故事的主人公,活生生地站在眼前。
“他的头发真黑啊,比染的都黑!我看了,现在真的是一根白头发都没有!”
“他的眼睛你看了没,一点红血丝都没有的,娘的,哪个老头的眼睛是那样的啊?那眼睛比好多后生小子的眼睛都亮啊!”
“他脸上一点斑没有的!”
“他后脖梗、耳朵上,也都没有斑!”
“他手上也没有!”
“他脚脖子上也没有的!”
看吧,还是有人注意到了蔡元老人斑的问题。
而且他被打量的细致程度,绝对超过了猪贩子打量要买的猪的细致程度。
从头到脚,具体到每一根头发丝儿,都不知道被多少人每天地、反复地打量着。
注意是每天地、反复地!
蔡元知道这些打量吗?
废话,当然知道!
他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不知道!
况且,就算是瞎子,也不可能感受不到那些带着力量和温度的视线啊!
那视线照到他身上,要么像激光一样,想把他烧穿,要么像各种检查射线一样,想把他看穿。
只能说,蔡元整个人都是麻的。
赵高摸电门的那种麻,不是秦始皇摸电门。
没有嬴,只有麻。
蔡元也习惯不了!
每天被那么多的人盯着,而且是越来越多的人,咋习惯嘛!
但他能去埋怨导致这个情况的那个人吗?
怎么可能呢。
如果可以自由地发表意见,蔡元只想说:
“会长,力度还可以再大点!”
“你就是让我变成四十岁、三十岁、二十岁的样子,我也不带怕的!”
“我很勇敢!”
正和吃茶老弟及其他几人交谈着,蔡元倏然感觉,投射在他身上的视线一下子少了很多。
同时,这里的喧嚣程度也在短短一两秒的极短时间内下降了大半不止!
不用回头,蔡元也知道——
那个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