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桢抓耳挠腮，手里的毛笔都快被他掰断了。
就连年纪最长，学业最为扎实的朱雄英，此刻也紧锁着眉头。
齐泰站在讲台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昨日宋濂那惊天一跪，让他觉得颜面尽失。
连带着看这群皇子皇孙也不顺眼。
现在，看到他们一个个被自己出的题难住，齐泰心中涌起一股优越感。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让这些天潢贵胄知道知道，学问之道，高不可攀。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角落里那个自始至终都未曾动笔的身影上。
朱棡。
从头到尾，这位燕王殿下就那么靠在椅子上。
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一般。
装模作样。
齐泰心中冷哼一声。
他断定，朱棡也一定是被这道题给难住了。
只不过是拉不下脸面，才在这里故作镇定。
是时候，揭穿他了。
齐泰清了清嗓子，整个课堂的目光瞬间汇聚到他身上。
他朝着朱棡的方向，微微躬身，姿态摆得十足。
“敢问燕王殿下，对此题可有高见？”
他的语气恭敬，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抹精光。
朱棡缓缓睁开眼睛。
他的眼神里没有窘迫，反而带着一种……怎么说呢。
一种看穿了一切的轻蔑。
这眼神，让齐泰心中那刚刚升起的得意，瞬间转为了羞恼。
你一个武夫莽汉，凭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燕王殿下？”
齐泰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带着咄咄逼人的意味。
“莫非殿下也解不出来？”
朱棡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然后，在齐泰和满堂皇子皇孙震惊的注视下。
他用随意的口气，脱口而出。
“兔一十二，雉二十三。”
什么？
齐泰下意识地在心里快速默算了一遍。
十二只兔子，四十八条腿，二十三只鸡，四十六条腿。
四十八加四十六，等于九十四足。
十二加二十三，等于三十五头。
分毫不差！
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算出来了？
齐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不信。
“殿下……殿下莫非是提前看过《孙子算经》？”
除了这个解释，他想不出任何其他的可能。
一定是这小子运气好，恰好背过这道题的答案！
朱棡看着他那副又惊又疑的表情，忽然笑了。
“齐司业。”
“你用这种古籍上的经典老题，来为难本王，是不是就能显得你学问高深。”
“能找回昨天宋学士丢掉的场子？”
朱棡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齐泰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殿下何出此言！下官只是为了考校诸位皇子的学业！”
他强自镇定，矢口否认。
“考校？”
朱棡的音调陡然拔高，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
“用这种连后世小学生都会做的题目，来考校大明的皇子龙孙？”
“齐司业，你到底是想教他们成才，还是想把他们教成一群弱智？”
“你！”
齐泰被这番话噎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指着朱棡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这道雉兔同笼，乃是算学中的经典，变化万千，何其精妙！
怎么到了他嘴里，就成了如此不堪的东西？
“燕王殿下，请你慎言！”
齐泰怒声道。
“此题乃算学之基，博大精深，岂是你能随意贬低的！”
“博大精深？”
朱棡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行，那本王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叫真正的博大精深。”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讲台前。
“就这么一道破题，本王至少有，八种解法。”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包括齐泰在内，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吹牛也不带这么吹的吧！
齐泰的脸上，怒气已经怀疑所取代。
“好！那下官今日，就洗耳恭听燕王殿下高论！”
他倒要看看，他能说出什么花来。
朱棡拿起一根粉笔，径直在黑板上写下了“解法一”三个字。
“第一种，假设法。”
“假设笼子里全是鸡，那应该有三十五头，七十足。”
“但实际上有九十四足，多出来了二十四足。”
“为什么会多出来？因为我们把兔子，当成了鸡。”
“一只兔子比一只鸡多两条腿。”
“所以，用多出来的二十四足，除以二，等于十二。”
“这，就是兔子的数量。”
朱棡一边说，一边在黑板上列出简单的算式。
齐泰听得一愣。
这个解法，正是《孙子算经》原着中的解法。
“同理，可有解法二。”
朱棡毫不停顿。
“假设笼子里全是兔子，那应该有一百四十足，比实际多出四十六足。”
“一只鸡比一只兔子少两足，用四十六除以二，等于二十三。”
“这，便是鸡的数量。”
这两种方法，本质上是一样的。
齐泰点了点头，心里却在冷笑。
故弄玄虚，这也算两种？
“解法三，大抬腿法。”
朱棡嘴角一勾。
“让每只鸡抬起一条腿，每只兔子抬起两条腿。
这样，地上还剩九十四减三十五……不对，这个算法有点绕。”
他顿了顿，换了个说法。
“有了，叫‘金鸡独立法’！”
“让每只鸡都一条腿站着，每只兔子都用两条后腿站着。”
“这样，地上的腿的总数，就是九十四除以二，等于四十七条。”
“而笼子里的动物总数是三十五。”
“用四十七减去三十五，等于十二。”
“多出来的这十二条腿，是谁的？”
“自然是那些用两条腿站着的兔子多出来的。所以，兔子就是十二只。”
这个解法一出，课堂里顿时响起一片惊呼。
朱桢的眼睛都亮了。
“哇！这个有意思！”
齐泰也怔住了。
这个解法……他从未听过！
朱棡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时间。
“解法四，列表法。最笨的办法，一个一个试。”
“一只兔子，三十四只鸡，算一下腿数。”
“两只兔子，三十三只鸡，再算……”
“解法五，画图法。”
齐泰的脸色，已经有些发白了。
前面的方法，他尚且能够理解。
可接下来，朱棡说出的话，却让他感觉自己在听天书。
“解法六，一元一次方程法。”
朱棡在黑板上，写下了一个“x”。
“设兔子的数量为x，则鸡的数量为三十五减x。”
“解得，x等于十二。”
这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