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承德帝是不甘心到手的鸭子飞了,存心不让她在沉府好过。
瘟疫之事得到缓解,不够让他焦头烂额,还有心思挑拨离间。
皇室中人,都是这么无耻。
沉芊雪一副泫然欲泣,受了委屈的模样,“姐姐,你怎么能这么想我,现在咱俩是亲姐妹。纵然不是,雪儿也做不出背后使坏的事。
姐姐,你真的不应该把我们当作仇人,父亲也是为了咱们沉家着想啊。
你有那些粮食,何不交给父亲,父亲在朝为官,人脉广阔,定能将其作用发挥到最大,为家族谋得最大的利益。”
沉清妩神色淡淡,不发一言,背依旧挺得笔直。
沉芊雪叹了口气,“姐姐你…你终究是女子,见识短浅了些,独自献粮,虽得了陛下青眼,可也……也失了让家族更上一层楼的机会啊。日后你成亲,依靠的还不是沉府,沉府好,咱们才能好。”
她这话,看似在劝和,实则将不顾家族,见识短浅的帽子扣得结实,顺便彰显自己的懂事,顾全大局。
沉川一听,更是这个最喜欢的女儿贴心,懂他,觉得字字句句都说到了自己的心坎上。
看向沉青梧的目光更加愤怒和失望。
沉清妩忽然笑了。
笑声如银铃一般,但眼神冷漠,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讽,让沉芊雪没来由地心中一慌。
“妹妹真是孝顺。”
沉清妩目光转向沉芊雪,一字一顿,“时时刻刻不忘为父亲,为沉家谋取最大的利益。”
她特意在“最大利益”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希望以后,沉府能用得着妹妹,帮助沉府更上一层楼的时候,妹妹不要撒泼打滚,拒绝才是。”
随即,她重新看向沉川,目光陡然变得锐利。
“父亲,您口口声声说,若由您献粮,能加官进爵,光耀门楣。那女儿今日,便想问父亲几个问题。”
不待沉知远回答,便接连发问,语速平稳,却字字千钧。
“第一,父亲可知,如今朝中,大臣们分为两派,一派是二皇子党,一派是三皇子党。”
沉川脸色猛地一变!
这个孽障,竟然敢妄议朝政!
沉芊雪竖起耳朵准备听,却被沉川支开,“雪儿,你先出去,今天我要好好教训这个,目无一切的孽障。”
望着沉芊雪的背影,沉清妩继续道:“皇上一直未立储,现在朝中对立长还是立贤,争执不下。
前些日子,三皇子自告奋勇领命救灾,父亲您若突然献上粮食惊世之功,您觉得,三皇子会如何看您?是会觉得您忠心可嘉,还是会觉得您故意和他作对,是二皇子党派?
二皇子出身显贵,却无心皇位,三皇子母家势微,可他努力勤奋。
父亲觉得现在是站队的好机会吗?您是不是想说,可以把粮食给三皇子,可您别忘了,皇上对二皇子,颇为看重。”
“第二。”
沉清妩不给沉川制止的机会,步步紧逼,“父亲您在太尉一位呆了五年了,官位高,但没有实权。
尤其去年沅河小范围决堤,虽及时堵上,未酿成大祸,可当时负责督修那段河堤的,似乎是您门下的一位得力干将?
其中物料损耗,人工费用,帐目可还清淅?若此时有人借您献粮之功,翻出旧帐,参您一个修堤不力,虚报款项之罪,您当如何自处?”
沉川额角渗出冷汗,脸色变得惨白,那些他自以为隐秘的勾当……
“第三。”
沉清妩眼神中的讥讽之色更甚,“父亲可还记得,三年前,您为了讨好王太傅,将一批本应该淘汰销毁的劣质兵器,处理给了西北的一个马商?
那马商后来似乎与胡人有些不清不楚的往来。此事如果被有心人挖出,扣上一个通敌的帽子,父亲,您觉得,仅仅是丢官罢职,能了事吗?”
“你…你……”
沉川浑身颤斗不止,瘫坐椅子上。
他指着沉清妩,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和恐惧,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女儿,也第一次真正看清自己如今的处境。
这些秘密,他从未告诉过旁人,她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
事情发生时,她在镇国公府,难不成镇国公知道他私下做的勾当,才和他断了往来。
这种可能自己,极大。
“这些事,你是,是不是听你外祖父说的?”
“父亲,何必明知故问呢?”
沉清妩看着他惨白的脸色和惊恐的眼神,没有否认,让沉川误会外祖父知道此事也好,至少,他会对镇国公府有所顾忌。
她弯腰,从满地狼借中,慢条斯理地拾起一片最锋利的碎瓷。
“父亲!”她举着那片闪着寒光的青花瓷片,手指在上面轻轻摩挲,“您现在还觉得,那些粮食,交给您去献。”
“是助您登上青云路,”她吐字清淅,声音轻缓,却重若泰山压顶,“还是,亲手将整个沉家,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咳咳!”
沉知远再也支撑不住,猛烈地咳了起来。
之前所有的怒火,所有的不甘,所有的算计,在这一刻,都被他做过的那些事实,击得粉碎!只剩下无边的后怕和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父亲,皇上日理万机,为瘟疫之事焦头烂额,他为什么专门提点您一点小事,您没想过原因吗?
若皇上真的器重您,自会给您表现的机会,可皇上在此事做文章,就有待商榷了。”
沉清妩不再看他,她松开手,那片锋利的碎瓷叮当一声落回地面。
碎裂声,把沉川从沉思中带了出来。
他看着沉清妩,象是从来没有认识过她一般。
她要是个男子,就好了。
出了前厅,沉芊雪还没有走,似乎是在等人。
看着沉清妩的背影,她阴阳怪气道:“姐姐,你真是能言善辩,巧舌如簧,黑的也能说成白的。”
“那还不都跟你学的?多亏妹妹以身作则,我才能融会贯通。”
沉清妩绽颜一笑。
“小贱人,你猖狂不了多久了!”
沉芊雪不会和她当面发生冲突,只得在心里咒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