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那一幕,瘦猴忍不住伸出手指,死命扣自己的喉咙,想把扎下去的人皮汤,全都吐出来。
“我不想听废话。”
沉清妩把灯笼放在骨架上,仅仅隔了一夜,瘦猴和胖子却觉得这个亮光,让他们获得了久违的温暖。
“我再问你们一遍,和那个女子一起的男子,现在身在何处?”
微弱的光影照在她脸上,勾勒出她清淅的轮廓,那不是养尊处优的圆润,而是山峦脊线般利落流畅的锋利。
肌肤太过白淅,在黑夜中散发着一种冷玉质感,又因为黑,仿佛蒙着一层薄霜。
看向瘦猴时,光线缓缓移动,掠过她挺直的鼻梁,那弧度带着一种干脆果断的韧劲。
没想到,蒙面下是这么美若天仙的长相。
可是,瘦猴对此只有害怕,生不生一丁点男女之情。
他感觉这女人,就是一个披着美人皮的恶鬼。
她看着胖子的惨状,神情没有一丝异样。
“还是不说?”
沉清妩轻掀眼睫,眸色在幽暗中浓得化不开。
光亮落入其中,竟象火星溅入寒潭,不是点燃,而是吞没,溅不起一丝风浪。
“把蛇鼠笼拿过来。”
话落,立即下人搬了张椅子,放在她身后。
沉清妩静静坐在那里,不言不动,仿佛和地窖融为一体。
“我说了,你能放了我们吗?”
瘦猴打了个哆嗦,以此要挟,和她谈条件。
光影照在沉清妩脸上,明明灭灭,她轻笑一声,在这黑夜里,极为骇人。
“看来,你还是不知悔改。”
不多时,两个护卫,搬着一口蒙着黑布的瓮进来了。
“嘶…嘶嘶……”
“吱吱…吱……”
两种声音,不断从瓮中传来。
胖子眼神闪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似乎还在挣扎。
沉清妩对护卫使了个眼色,护卫会意,燃起石窖两侧的蜡烛,抓起瘦猴,把他的头按在瓮口。
腥臭的气息逼近,死亡的恐惧瞬间攫住了瘦猴!
瓮里盛着数不清的毒蛇,有长有短,还有比手掌还大的老鼠。
蛇吞噬、绞动着老鼠,老鼠嘶咬着蛇身。
瓮中的景象,吓得瘦猴愣在了原地。
沉清妩起身,走到瓮边,轻声道:“你知道为什么要用这么大的瓮吗,就是为了能把人放进去。你放心,这些蛇没毒,你进去后,一时半会死不了。
不过最后,你会被老鼠和蛇啃食干净,看到那些人性骨架上的牙印了吗,就是被老鼠啃的。”
瘦猴拼命摇头,眼中充满了绝望的哀求。
那晚在巷子里,胖子打人打得最欢,云舒身上的鞭痕,离不开他的手笔。
沉清妩睨着胖子,道:“把他丢进去。”
“唔,唔…不,不不不……”
胖子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但依旧没能逃过被丢进去的命运。
起初,是一片死寂。
随即,细碎、黏腻的爬行声和尖厉急促的吱吱声,从瓮中传来。
为了让瘦猴看得清楚,沉清妩拿起灯笼,放在瓮口。
无数条色彩斑烂的长蛇,从阴影中缓缓游出,它们吐着分叉的信子,冰冷的竖瞳毫无感情地锁定着那具散发着恐惧与热气的赤身裸体。
与此同时,那些眼珠赤红,体型硕大的老鼠,爬上胖子的头顶,尖锐的爪子在瓮里刮擦,打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恐惧,在这一刻彻底弥漫。
蛇并不急于攻击,它们用光滑湿冷的身体缠绕上胖子的脚踝,小腿,骼膊,那缓慢收紧的力道和鳞片摩擦皮肤的触感,带来一种近乎凌迟的折磨。
老鼠显然就没那么有耐心了,它们不断啃食着胖子身上,一切可以下口的地方,连眼睛都不放过。
胖子惨叫声持续不断,他想挣扎,但每一次挣扎,都会使蛇身缠绕得更紧,老鼠啃咬得更加疯狂。
瘦猴能清淅地感觉到蛇信子,舔舐过皮肤的湿冷,能听到老鼠牙齿与皮肉摩擦发出的细微咯咯声,能闻到老鼠和蛇身上浓烈的骚臭,和胖子身上散发出的血腥味,恐惧又作呕。
沉清妩站在瓮口,冷漠地看着,手指还有意无意地敲击着瓮声,吓的蛇和老鼠在胖子身上乱窜。
“我说我说,只要您不把我放进去,怎样都行。”
瘦猴哪见过这种阵仗,终于崩溃了。
这女人,比鬼更可怕。
“那男子,就在,巷子第一家的柴房里面关着,他还活着,我们没有杀他。求你了,只要能放过我,我什么都说。”
巷口第一家,那不就是那晚她待着的地方。
原来,卫勇距离她这么近。
沉清妩回头道:“你们先去,我随后就到。”
把少女卖给胡人,他们的上级,官职必定不低。
这不仅是买卖人口,甚至还牵扯到了,通敌!
胖子已经淹没在瓮中,完全不见人影。
沉清妩的目光落在瘦猴身上,“你们的上级,是谁?”
“我不知道,只有胖子知道,他有一次,喝醉了的时候说漏过,好象是……”
瘦猴仔细回想,“好象是一个姓傅的公子,可我没见过,胖子说那个傅公子,不光长相出众,出手也阔绰。”
傅公子?傅淮之!
沉清妩瞳孔骤缩!傅淮之竟然私底下和胡人有来往。
上一世,她压根就没听他提起过这事。
如果有证据,这一件事就能扳倒傅淮之。
这个瘦猴,倒是一个很好的人证。
“我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沉清妩说完,却没等来瘦猴的回应。再次回头,他早已经没了呼吸。
不好,巷子。
沉清妩火急火燎出了地窖,朝着沅河那条巷子里赶去。
到了地方,已经有镇国公府的护卫在此等侯。
沉清妩急声道:“见到一个小厮打扮的男子了吗?”
护卫点头,安慰道:“郡主别急,他在里面,还活着。”
沉清妩如负重是,幸好,他们俩人都没事。
柴房里,护卫刚给卫勇喂了点水。
三日没吃没喝,已将卫勇身上最后一点生气抽干。
他的嘴唇彻底干裂,布满深深的凹痕,如同久旱龟裂的田地。脸色也变得蜡黄,皮肤紧紧包裹着颧骨,象两座突兀的山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