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心系百姓,逃往城中的灾民,全都被他集中到一个地方救治,可粮食有限,侯爷有银子也无济于事,城中粮仓和药铺药品,前几天被一个走南闯北的商人全买走了。
无劫顺着萧衍的目光,看见城外尸横遍野,难民躲在棚子下瑟瑟发抖,也起了几分同情之心,“侯爷,您做得已经够多了,江山是他们傅家的,又不是咱们侯府的,要管也应该是皇上管。”
凭什么让侯爷在背后给傅家人收拾烂摊子,更可恶的是,他们侯爷的封号还是靖逆侯,为了老侯爷的承诺,要搭上侯爷一辈子吗?
萧衍神色冷峻,薄唇抿起一条直线,语气也烦闷几分,“百姓是无辜的,当初父亲和我在战场上两次遇难,都是百姓救了我们,没有百姓,就没有江山,更没有侯府现在的荣华富贵。”
可是也太凑巧了,那女子为何偏偏买粮食和治伤寒的药品,连布衣店也被采购一空,难不成她可以未卜先知?
又熬了几日,灾民们是在受不了了,又开始往城里闯。
但城门乃是千斤重的千年玄铁铸造,又有官兵把手,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灾民对此毫无办法。
而沉清妩这边,一直在等着傅昭请命救灾。
回春堂内,钱叔急匆匆地跑来,对正在后院喝茶的沉清妩道:“姑娘,有人想高价收购咱们药铺驱寒的药材,我看咱们剩的药材还有很多,要不要卖一些出去?”
对方出的价格,即便是钱叔这种不爱银子的,也不禁有些恍惚。
那能抵得上他们店铺两年的受益了。
这是被人惦记上了。
不过这也在沉清妩的预料之中,他们收购了药材,会加价很多倍卖给百姓,毕竟没什么比命更为重要。
那些生病又看不起病的百姓,会去偷去抢去杀人,最后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沉清妩放下茶盏,“多少银子也不卖,钱叔,通知下去,药铺所剩药材无几,从今日开始限号,每日只接诊六十人,多了一个不接。
你们接诊的时候,切记一定要按照排队的先后顺序来,插队的不接,加价的不接,只要不是按照顺序来的,哪怕是快病死咱们药铺也不接诊。”
乱世之中,很多人都会靠武力来威胁那些弱小的人,她的善心,只对值得的人发。
那些不懂感恩,还会反咬一口的,死也不关她的事。
“好,我知道了。”
现在的钱叔,已经被沉清妩的智慧和手段深深折服,哪怕是她说太阳从西边升起,钱叔也会觉得有几分道理。
事实是,沉清妩的担心是对的。
翌日。
“都让让,先让我看。”
一个身型高大粗壮,五官几乎皱成一团的男子在后面叫嚷。
这人名唤张胜,和户部宋光笃沾点亲戚,平日里没少欺压百姓,强抢民女。
前两日他染了风寒,吃了几副药都没见好,听说回春堂的大夫医术高超,药到病除,便打算来这看看。
“你想看病,就去后面排队!”
被插队的是一个十岁的男童,长得面黄肌瘦,瘦瘦小小,他还背着一个看起来只有三四岁模样的女童。
男童叫春生,从小被父母遗弃,平时靠捡点泔水和烂菜叶子为生,他背上的女童也不是他的亲妹妹,是他捡来的。
女童小脸通红,气若游丝,昏迷不醒三天了,春生拿着所有的家当,天不亮就在回春堂门口排队,眼看快到自己了,被人插队自然生气。
春生指着看不见头的队伍,怒斥道。
张胜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他不敢插队成年男子,只会欺压弱小。
“嘿,臭乞丐,敢和我嚷嚷,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张胜扬起巴掌就朝春生脸上扇。
“张大爷,两个孩子也不容易,你别和他们计较,这个位置给你,我明日再来排。”
帮腔的是一个更夫,他拍的位置略微靠后,大约在五十号左右,但今日也能看上病。
张胜斜了他一眼,漏出满嘴黄牙,“滚滚滚,老东西,站在你那我还得拍好几个人时辰,你别多管闲事!”
说完,他把春生往地上一推,排在了前头,还往女童身上淬了一口浓痰。
春生怕妹妹冻着,把身上的破棉袄脱下来,给她穿上,女童嘴里似乎在呓语着什么。
“你欺负人,欺负人!”
妹妹的脸上血色渐渐褪去,春生嚎啕大哭,朝张胜扑去,却被他一脚狠狠揣在泥坑里,还被淬了一口恶臭的浓痰。
“小杂种,敢和我斗?”
张胜像只斗赢的公鸡,得意道。
轮到他时,钱叔指了指药铺门上挂着的招牌,“插队者本店一律不看。”
对于给自己看病的大夫,张胜的语气还算客气,陪着笑脸道:“我没插队,是他主动把位置让给我的。”
他指了指春生,半客气半威胁,“我表姑父是户部侍郎宋光笃,识相的话,赶紧给我看,不然我让他派人砸了你这间药铺。”
钱叔和另外两名大夫为人温和,基本没和人起过冲突,面对张胜这种无赖,除了僵持着不给他看病,再说不出别的话。
这件事解决不好,以后会有更多人效仿。无论是对药铺,还是对早早来排队的百姓,都不公平。
沉清妩从内堂里走了出来,“国有国法,店有店规,就算是手握重病的朝廷重臣,砸药铺也应该师出有名,若仅仅为了你这个插队的远房侄子看不上病就要砸药铺,那我就去宫里敲登闻鼓,告御状,让皇上来主持公道。”
她头戴黑色帷帽,一袭娟纱金丝绣花长裙,身披白色狐裘大氅,站在门前,身姿如古松般挺拔沉静。周遭的喧嚣与骚动,在她话落后,仿佛被一道无形的气墙消弭,化作一片摒息的寂静。
“毛都没长齐的臭丫头,也敢和我叫板,原来你是这里的掌柜,让我看看你长啥样,躲在后面装神弄鬼。”
光凭声音,张能也能断定面前站着的女子是个美人,他转了转眯成一条缝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