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阳北境，拒北城。
这座曾经固若金汤的雄城，如今已经插满了大唐的黑色龙旗。
城內，到处都是巡逻的天策府士兵。他们的甲冑上，还沾染著尚未乾涸的血跡，眼神中，却充满了，高昂的战意和一丝困惑。
贏，贏得太轻鬆了。
这真的是，那个与北凉铁骑，鏖战了数十年的，离阳边军吗？
怎么感觉，比乡下的地痞流氓，还不如？
中军大帐之內。
尉迟恭，这位黑脸猛將，正一脸“暴躁”地，將手中的酒碗，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砰！”
陶製的酒碗，四分五裂。
“他娘的！这打的是什么鸟仗！”尉迟恭扯著嗓子，咆哮道，“老子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这离阳的兵，都是纸糊的吗？一捅就破！”
“传令下去！给老子继续追！老子倒要看看，他们能跑到哪里去！”
大帐內的几名副將，你看我，我看你，脸上，都露出了，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
他们自然知道，自家的主帅，是在演戏。
就在昨天夜里，陛下的密旨，已经，送到了。
“诱敌深入，將计就计”八个大字，让他们，在震惊之余，也感到了，一阵头皮发麻的兴奋。
陛下，竟然，要用三十万天策府精锐，当诱饵！
这是何等的，魄力！
“將军，不可啊！”一个副將，连忙，站了出来，装模作样地，劝说道，“我军，孤军深入，粮草补给，尚未跟上。若是，中了敌人的埋伏，那可就，追悔莫及了！”
“埋伏？他娘的，就凭离阳那些软脚虾，也配，跟老子玩埋伏？”尉迟恭眼睛一瞪，一脚，踹在了那副將的屁股上。
当然，是收著力的。
“滚滚滚！少在这里，给老子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全军出击！谁敢后退一步，军法处置！”
尉迟恭一声令下，刚刚，才占领了拒北城不到一天的大唐军队，便再次，倾巢而出。
向著离阳的腹地，疯狂地，追击而去。
而离阳那边，顾剑棠亲自率领的三十万京营精锐，则是一边打，一边退。
那演技，简直，可以拿小金人了。
每一次交锋，都是，一触即溃。
每一次败退，都是，丟盔弃甲，狼狈不堪。
战报，如同雪一般，不断地，传回太安城。
“大捷！大捷！顾帅在清风道，再败唐军，斩敌三千！”
“大捷！顾帅火烧连营七百里，唐军先锋，死伤惨重！”
“大捷！顾帅已將唐军，逼入绝境，不日，便可，將其引入葫芦口，一举全歼！”
一声声的“大捷”，让整个太安城，都陷入了，一种，近乎癲狂的，喜悦之中。
离阳的百姓们，奔走相告，欢欣鼓舞。
仿佛，那支，曾经让他们，闻风丧胆的，大唐“修士大军”，已经，变成了，一个笑话。
议政殿內，更是，歌舞昇平。
离阳皇帝赵惇，坐在龙椅上，满面红光，开怀大笑。
“好！好一个顾剑棠！真乃，朕的，冠军侯啊！”
他端起酒杯，对著下方，那些，同样，满脸喜色的文武百官，高声说道：“诸位爱卿，满饮此杯！为我离阳贺！为顾帅贺！”
“为陛下贺！为顾帅贺！”
群臣，山呼海啸。
整个大殿，都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只有一个人，例外。
太师张巨鹿。
他，没有来。
自从，顾剑棠出征之后，他便，称病在家，再也，没有上过一次朝。
对於这位，曾经，权倾朝野的太师，赵惇，也懒得去理会了。
在他看来，这个老傢伙，就是，嫉妒！
嫉妒顾剑棠的功劳，嫉妒他这个皇帝，慧眼识珠！
“哼，一个，只会，在背后，搞些，上不得台面的，阴谋诡计的老东西，也配，与朕的顾帅，相提並论？”赵惇在心中，不屑地想道。
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他那个，战无不胜的，兵马大元帅。 都是，那场，即將在葫芦口，上演的，旷世大捷！
他甚至，已经开始，在幻想，等全歼了李承乾的三十万大军之后，自己，该如何，挥师北上，踏平长安，將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偽帝，踩在脚下了。
看著龙椅上，那个，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美梦中的皇帝。
看著大殿下，那些，阿諛奉承，弹冠相庆的同僚。
一个站在角落里，不起眼的武將，眼中，闪过了一丝，谁也没有察可觉的，怜悯与冰冷。
他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大殿。
穿过，重重宫门。
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小巷子里。
巷子的尽头，停著一辆，毫不起眼的，黑色马车。
武將，走到马车前，恭敬地，单膝跪地。
“启稟娘娘，一切，都如您所料。”
马车的帘子，被一只素白的手，轻轻掀开。
露出了，徐谓熊那张，平静，却又，美得，惊心动魄的脸。
“知道了。”
她淡淡地应了一声，目光，却投向了，太师府的方向。
鱼儿，已经，完全上鉤了。
接下来，就该，处理掉，那条，碍事的，老鱼了。
“告诉韩公公，可以，动手了。”徐谓熊的声音，很轻，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是，娘娘。”
武將，领命而去。
马车，缓缓地，驶离了小巷。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咕嚕咕嚕”的声响。
仿佛，是那，即將到来的，死亡，在奏响，序曲。
夜，深了。
太师府，书房。
张巨鹿，独自一人，坐在灯下。
他没有看书，也没有处理公务。
只是，静静地，看著，窗外，那轮，残月。
他的脸上，沟壑纵横，充满了，死气。
他知道，自己的死期，不远了。
从顾剑棠，站出来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输给了，那个，远在北凉的，病虎。
输给了，那个，坐在太安城龙椅上，却，比谁都蠢的，皇帝。
也输给了，这个，腐朽不堪的，王朝。
“罢了，罢了”
他长嘆一声，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酒，是毒酒。
他不想，死在，那些，骯脏的，手段之下。
他想，给自己，留，最后一点，体面。
然而，就在他，即將，饮下第二杯的时候。
书房的门，被“砰”的一声，粗暴地，撞开了。
一群身穿黑甲的禁军，如狼似虎地，冲了进来。
为首的，是一个，面白无须的，老太监。
正是，赵惇身边，最信任的，大內总管，韩生宣。
“呵呵呵”韩生宣看著桌上的毒酒，发出一阵，夜梟般的，刺耳笑声，“太师大人，您这是，急著，要去哪里啊？”
“陛下，有旨。”
韩生宣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从怀中，掏出一卷，明黄色的圣旨，缓缓展开。
“太师张巨鹿，通敌叛国，意图谋反，证据確凿！”
“朕，念其，曾有辅佐之功，赐，凌迟处死，诛灭九族！”
“以儆效尤！”
“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