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怀玉低喝一声,立刻带著人循声而去。
当他们赶到时,只看到几名太守府的衙役,正粗暴地將一家三口从屋里拖出来。
那家的男主人拼死反抗,却被一脚踹倒在地,女主人和孩子的哭声悽厉而绝望。
“住手!”
秦怀玉怒喝道。
那几名衙役看到秦怀玉一行人,先是一愣,隨即为首的班头色厉內荏地喝道:“太守府办案,閒杂人等速速退开!”
秦怀玉的目光冷得像冰。
他认得那家人,正是白天向他哭诉田地被占的其中一户。
冰冷的寒意从他脚底升起。
他明白了。
黄建忠在反击,用最直接、最残暴的方式。
他低估了对方的疯狂和胆量。
“我再说一遍,放了他们!”
秦怀-玉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眼中杀机毕露。
夜色下,一场血腥的风暴,已然悄然逼近。
荆州城,即將迎来一个不眠之夜。
千里之外的长安,东宫,丽正殿。
殿內烛火通明,將李承乾英挺的身影投射在背后的舆图上,那巨大的阴影几乎將整个大唐疆域笼罩。
他手中端著一杯尚有余温的茶,指节白皙修长,动作平稳,没有一毫的颤抖。
茶水清澈,映出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平静得如同古井,却又暗藏著足以吞噬一切的漩涡。
殿中,一名身著黑衣的男子单膝跪地,头颅深深垂下,与地面的阴影融为一体。
他是罗网的暗桩,是太子埋在黑暗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殿下,荆州的消息已经確认。”
黑衣人的声音嘶哑,不带任何感情,“黄建忠正在城內大肆抓捕状告他的百姓,秦怀玉將军与之发生衝突,但暂时被拦了下来。”
李承乾轻轻“嗯”了一声,將茶杯放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时机到了。”
他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在空旷的殿宇內激起层层迴响,“传我的密令给秦怀 ??玉,今夜,黄建忠为他设下的洗尘宴,就是黄建忠的断头宴。”
那黑衣人身体微微一震,隨即沉声应道:“遵命!”
“告诉秦怀玉,不必顾忌,不必留手。”
李承乾的目光移向舆图上荆州的位置,眼神骤然变得森寒刺骨,“黄建忠,还有他背后的那些荆州士族,有一个算一个,全部给我杀乾净!”
杀乾净!
这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轻飘飘的,却带著血腥的重量,让殿內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孤签到的三千大雪龙骑,总要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出现在荆州。黄建忠和荆州士族勾结谋反,试图刺杀钦差,这个罪名,足够了。”
为了这一天,他已经布了太久的局。
黄建忠不过是他棋盘上,一颗註定要被牺牲掉的棋子,用来撬动整个荆州,乃至天下士族的格局。
“去吧。”
李承乾挥了挥手,“让罗网配合行动,封锁所有消息,宴会结束之前,一只苍蝇都不能飞出荆州城。”
“喏!”
黑衣人身形一闪,悄无声息地退入黑暗,消失不见。
殿內重归寂静。
李承乾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负手而立,遥望夜空。 李承乾的眼中杀机四溢。
荆州,只是一个开始。
他要用黄建忠和那些士族的血,来告诉天下人,他这个太子,回来了。
谁敢挡他的路,下场只有一个——死!
与此同时,荆州城外。
被黄建忠以防疫为名,拦在城外数日的秦怀玉一行人,终於接到了可以进城的通知。
连日的风餐露宿,让这些朝廷官员和护卫们个个面带疲色,衣甲上沾满了尘土,显得有些狼狈。
听到可以进城的消息,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压抑的欢呼,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气。
黄建忠带著荆州牧和一眾属官,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他穿著一身崭新的官袍,与秦怀玉等人的风尘僕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哎呀呀,秦將军,诸位大人,真是辛苦诸位了!”
黄建忠拱著手,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歉意和热情,“前些时日城中有些许疫病的传闻,为保万全,才出此下策,怠慢了诸位,还望海涵啊!”
秦怀玉冷冷地看著他,没有说话。
他身后的三千铁骑,虽然人困马乏,但依旧军容整肃,沉默地矗立著,散发著无形的压力。
黄建忠的目光贪婪地从那些雄壮的战马和精良的甲冑上扫过,心中的杀意更盛。
他强撑著笑脸,继续说道:“本官已在都督府备下薄酒,为將军和诸位大人接风洗尘!还请將军务必赏光!”
秦怀玉心中冷笑。
洗尘宴?
怕是鸿门宴吧。
但他並未拒绝,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有劳黄太守了。”
双方心照不宣地朝著城內走去。
待秦怀玉等人走远,黄建忠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狠。
他侧过头,对身旁的荆州牧低声说道:“看到那三千铁骑了吗?”
荆州牧咽了口唾沫,小鸡啄米点头:“看到了,看到了,真是真是精锐啊!”
“今晚的宴会上,你找个由头,挑衅秦怀玉手下的那些將官。”
黄建忠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毒蛇吐信,“只要他们敢动手,你就立刻下令,让埋伏好的刀斧手衝出来,把他们全都给我宰了!”
荆州牧嚇得脸色发白,结结巴巴地问:“全全都宰了?这这可是朝廷钦差”
“蠢货!”
黄建忠低声骂道,“宰了他们,这三千铁骑就是我们的了!到时候,就说他们水土不服,暴病而亡!死无对证,太子又能奈我何?有了这支兵马,再加上五姓七望的支持,这荆州,就是你我的天下!”
贪婪最终战胜了恐惧,荆州牧的眼中闪烁著疯狂的光芒,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兄长放心!小弟明白该怎么做了!”
荆州牧领了命令,不敢怠慢,亲自带著请柬前往秦怀玉等人暂住的都督府。
他本以为这只是个简单的差事,却没想到,一进门就撞上了一座煞神。
尉迟宝林正光著膀子,在院子里呼呼喝喝地舞弄著他那杆丈八蛇矛。
矛影翻飞,带起阵阵恶风,吹得人脸颊生疼。
荆州牧战战兢兢地走上前,陪著笑脸道:“这位这位將军,下官是荆州牧,奉太守之命,特来为秦將军和诸位大人送上洗尘宴的请柬。”
尉迟宝林斜著眼睛瞥了他一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请柬?什么狗屁玩意儿!”
他手腕一抖,丈八蛇矛突然停止了舞动,矛尖直指荆州牧的咽喉。
冰冷的锋芒隔著几寸的距离,让荆州牧瞬间汗毛倒竖,双腿发软。
“俺们兄弟在城外喝风吃土的时候,你们在城里大鱼大肉。现在想起来请俺们吃饭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