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与璇璣子相对而坐,正准备就目前困境商討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是设法悄然离城,还是冒险接触此地的修真宗门。
就在林默刚要开口之际,一直闭目凝神、似在回味方才那场短暂交锋的璇璣子老祖,却忽然轻“咦”一声,一直古井无波的面容上,罕见地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
“有意思”他低声自语,双眸睁开,眼底有推衍算计的星芒一闪而逝。
林默见状,心知必有发现,立刻问道:“老祖,怎么了?可是发现了什么异常?”
璇璣子微微頷首,手指虚点向窗外某个方位,传音道:“你看那边应是此城知府的官邸后院方向。”
林默依言,將神识凝聚成线,小心翼翼地向璇璣子所指的方向探去。
为了避免被可能存在的感知阵法或高手察觉,他的神识如同轻烟薄雾,縹緲而无痕。
知府的官邸占地颇广,亭台楼阁,戒备森严,自有阵法灵光隱现。
在后院的一处月亮门附近,景象映入了林默的“眼”中。
只见一名身著锦缎长衫、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年,正带著两名面露难色的家丁,似乎想要从月亮门內出来。
那少年面容尚带稚气,眉眼间却有一股被娇养亦不乏教导的贵气,此刻正皱著眉头,不满地看著拦在身前的家丁。
“少爷,您就听劝吧!”一名年纪稍长的家丁苦口婆心地劝道,脸上写满了焦急,“老爷方才下令,全城戒严,任何人不得隨意出入府门,尤其是后院靠近街市这边。
外面刚闹过邪魔外道,乱得很,说不定还有同党潜伏,危险未除啊,您要是出了点什么差池,小的们如何向老爷交代?”
另一名家丁也连忙附和:“是啊少爷,王管家吩咐了,让您务必待在院里,等天亮局势稳定了再说。您想散心,园子里哪儿不能去?何必非要去那边角巷弄?”
那少年却是不依,带著几分被拘束的不耐烦:“哎呀,你们烦不烦!就在门口看看,能出什么事?
方才外面那么大的动静,又是喊杀又是金光的,定是抓住了那恶徒。现在不是已经安静下来了吗?
我就透透气,站在这门口,绝不走远,总行了吧?”说著,他试图绕过家丁。
家丁们哪敢让他冒险,连忙挪动身子再次拦住,几乎要跪下来:“少爷,使不得,真的使不得!老爷正在前衙处理公务,若是知道您”
三人在月亮门內拉扯劝说,声音虽压得低,但在林默和璇璣子这等修为的人耳中,却是清晰可闻。
林默仔细观察著那少年,从其衣著、气度以及家丁的称呼判断,此子多半是本地知府的子嗣。
他心中疑惑,不知璇璣子为何特意让他关注这官邸后院的寻常一幕。
“老祖,此子应是知府之子。您让我看他,是为何故?莫非此子有何特异之处?”林默传音询问。
璇璣子目光依旧锁定那边,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玩味笑容,传音回道:“非是此子特异,而是与他有缘之物,刚刚活』了过来。”
“有缘之物?”林默更加不解。
“你且仔细感知,在那月亮门外侧,靠近墙根阴影处,是否有一物?”璇璣子提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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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默依言,將神识聚焦於少年与家丁爭执的月亮门外。
初时並未察觉异常,那里只有寻常的青石板路和墙角的些许苔蘚。但经璇璣子提醒,他凝神细查,果然在墙根一处极其不显眼的石缝边缘,发现了一枚毫不起眼的物事。
那似乎是一枚指环,顏色灰扑扑的,与周围的青石苔蘚几乎融为一体,若非特意搜寻,根本难以发现。
指环材质难辨,表面没有任何光华或能量波动,就像一块被遗弃多年的普通石片。
“一枚戒指?”林默疑惑,“此物似乎並无灵异?”
“现在看是没有。”璇璣子语气带著一丝篤定,“但你可还记得,方才那邪魔外道』被追捕时,路径恰好经过这官邸附近。
在他身形踉蹌,似乎是被一道官府修士的攻击余波扫中时,曾有一个极其隱蔽的、向外拋掷的动作。
当时老夫只以为是他在慌乱中掉了什么东西,或是某种无关紧要的杂物。
毕竟那时他气息紊乱,动作隱蔽,加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其本身和追兵上,极易忽略。”
林默闻言,心中一动,仔细回想方才那电光火石间的追逐画面。
经璇璣子点破,他隱约记起,那逃窜者確实在途径官邸后方巷道时,手臂有过一个微不可查的甩动。
只是当时情形紧张,那动作又混在躲避攻击的狼狈姿態中,確实未曾留意。
“老祖的意思是那枚戒指,是那邪魔外道故意丟弃在此的?”林默瞬间明白了关键。
“不错。”璇璣子眼中精光一闪,“而且,你再看现在。”
就在此时,那知府少爷似乎终於说服了家丁,得意地迈出了一只脚,踏出了月亮门,站在门槛之外,故作老成地负手望向远处依稀还有火把光亮的街道方向。
也就在他身形完全显露在月亮门外,距离那墙根石缝不足三步之遥的剎那。
那枚原本毫不起眼、如同死物的灰扑扑戒指,竟毫无徵兆地、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那光华极其黯淡,一闪即逝,若非林默和璇璣子神识始终锁定那里,几乎要以为是错觉。
那光芒並非寻常法器灵光,而是一种內敛的、带著某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的微光,仿佛沉睡的器物突然被符合条件的气息所触动,本能地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呼唤”。
这丝光华的出现,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正好在那少年知府公子踏出门外,目光下意识扫视周围环境之时。
其位置、其光芒的微弱程度,都像是经过精心计算,既能让有心之人恰好注意到,又不会引起远处巡逻兵士或府內高手的警觉。
“果然如此!”璇璣子语气肯定,“此物並非遗失,而是那邪魔外道临危之际,刻意留下的后手。
他选择丟弃在知府官邸附近,恐怕就是算准了府中之人,特別是这等年纪、好奇心重的子弟,最有可能发现並捡取。
此戒此刻显露异象,分明是感应到了符合其认主』或触发』条件的气息,主动吸引那少年!”
林默心中凛然。
这手段不可谓不阴险。若那少年一时好奇,捡了这看似“机缘”的戒指,后果不堪设想。
那邪魔歪道的力量诡异驳杂,这戒指作为其遗物,內中不知隱藏著何等陷阱、诅咒或是潜移默化的侵蚀之力。
一旦被知府之子沾染,轻则心智受损,修为尽毁,重则可能被操控,成为隱藏在官府內部的钉子,甚至引发更大的祸端。
“此獠心思歹毒,竟想以此种方式渗透官府高层。”林默沉声道,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无论出於维护此界秩序,还是避免打草惊蛇、牵连自身,都不能让这阴谋得逞。
“既然让我等撞见,便是此计当败。”璇璣子淡然道,语气中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只见他並未有任何大的动作,只是右手食指与拇指在袖中轻轻一捻,仿佛拈住了一粒微尘。
隨即,他对著静室窗外,知府官邸的方向,看似隨意地凌空一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