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凤卿看着那份密报沉默片刻,抬头瞪了林止陌一眼。
“怎么看?我用眼睛看!看你如何夺舍重生又在朝堂上诈尸!”
林止陌哈哈大笑。
他知道,夏凤卿前些天的紧张担心算是彻底消弭了,从密报中说那具骸骨是个孩子开始。
毕竟当初那么大只的成年姬景文是当着她的面被宰了的,现在一说是孩子,夏凤卿终于确定傩咄是在胡说八道,心病也因此立刻全消。
包括那块石碑,那群枉死的乌鸦,这一切都是傩咄挖空心思弄出来的一场拙劣戏码。
夏凤卿放心了,但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所以他弄这么个漏洞百出的把戏,到底是图什么?他总不能真指望百姓会信这个,然后让老二老七带兵造反吧?”
林止陌道:“经常造谣的朋友都知道,谣言的最终目的不是言灵成真,如今的大武国强民富,百姓刚开始过上好日子,谁会愿意看到又有人造反然后到处打仗呢?更何况大武龙旗都插到波斯了,还有谁敢反我?”
夏凤卿颔首:“确实,连波斯长公主都插到了,陛下文治武功雄才大略,臣妾感佩之极。”
林止陌表情一僵,夏凤卿在不紧张之后好象有点太过于放飞自我了。
夏凤卿眉梢一挑:“怎么,陛下不喜臣妾如此说话么?”
林止陌欲言又止,最后说道:“喜欢是喜欢,只不过卿儿啊,你是当今皇后,这么说话的调调和你的身份不符,多少有点不正经了。”
夏凤卿似笑非笑:“陛下让臣妾做过的不正经之事还少么?比如昨儿晚上……”
“咳咳咳……”
林止陌急忙咳嗽一声打断,强行转回话题道,“傩咄其实也知道这个结果,所以他只是想借谣言搅乱池水,然后浑水摸鱼。”
夏凤卿也只当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问道:“所以你打算怎么做?要跟着那番谣言一起,将场面搅得更乱些?”
林止陌道:“那必须的啊,总还是有大聪明会跳出来的,就象那浑水里不明状况的鱼,傩咄弄出这些戏码也挺不容易的,我就友情出演一下,陪他玩玩。”
造谣的风还是吹到了京城。
第二日的早朝上,锦衣卫都指挥使陈平罕见的抢先奏事。
开封府石碑现世之岸,汝州城乌鸦枉死之地,都被锦衣卫在第一时间就封锁了现场。
阳高县玉虚观更是早已被重兵把守,当日在场的一应道士百姓经过严密排查和审问,全都被拘禁了起来,因是恰逢盛会,人数多达几近两千之数。
然而即便如此封禁,酒楼茶肆中还是不可抑制地疯传了起来。
谈及此事的人就象是亲眼所见一般,将当日之事说得十分详细,从婴孩骼膊粗细的寒铁链到棺材里的骸骨,还有那些镇压魂魄的符录符咒,平地惊雷炸出的地洞等等。
传到后来越来越玄乎和诡奇,还有人声称开棺之时看到一个穿着龙袍的少年满脸是血地飘了出来。
阳高县属大同府治下,于是在这样夸张的谣言之下,锦衣卫山西千户所几乎倾巢而出,都集结在了府城之中,又有锦衣卫编外人员乔装打扮混于街头巷尾,四处查探。
凡有言谈涉及玉虚观、少年骸骨、镇魂咒等词句的,一律直接锁了带走。
一时间,从阳高县城到大同府城,如同变成了地府森罗殿一般,百姓走在街上连口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被人听岔了音以为在谈及“玉虚观秘辛”而被带走。
原本繁华热闹的大同府城,如今似是变得满城阴云,街道上的车水马龙不见了,行人匆匆而过,也都低着头默不作声,徨恐紧张之极。
这样的恐怖氛围持续了两三天,就在周边几府百姓都被牵连得战战兢兢之时,忽然惊愕地发现了一件事。
山西守备府忽然毫无征兆地调动起了兵马,大批骑兵步兵开拔前往北方,并且还有长龙似的粮草辎重、炮火武器。
民间又起了骚动,百姓们惊奇之馀又害怕起来。
大同府的最北边就是大武北境七关之一的龙兴关,今春之时,陛下发兵攻入草原征讨大月氏,龙兴关就因调度而减少了相当一部分兵力。
原本百姓们都在听到草原上大举推进毫无阻碍时欢呼雀跃过,可是现在又是怎么了?
忽然又要加重龙兴关守军?
很快,谜底解开了。
一个消息又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大同府。
大月氏废可汗傩咄,或将率其残部拼死一搏,前来攻打龙兴关,准备趁大武朝廷毫无防备之下直入中原,杀进皇城,但好在这一诡计被皇帝陛下察觉,故将重兵陈于龙兴关,准备和傩咄残部决最后的死战。
大同府某座酒楼内,一个相貌丑陋的猥琐汉子正在唾沫横飞地当众吹嘘。
“你们还别不信,前几日那破道观里的事一看就是假的,分明是有人故意弄出玄虚来想要造成混乱的。”
他一只脚踩到了椅子上,气贯长虹地抓起一个酒壶喝了个干净,抹了把嘴继续说道,“其实这是胡人所为,目的就是要引起山西之乱,那傩咄可汗好趁机杀入龙兴关,可咱们陛下是什么人?那是从古到今独一份聪明绝顶的圣明之君啊,一眼看出了端倪。”
旁边围了一圈看热闹的,忍不住追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那人嘿嘿一笑:“你们当老子是蹭吃蹭喝来的?不妨告诉你们,老子三舅家隔壁二大爷的侄孙子乃是当今陛下身边红人,当朝锦衣卫都指挥同知徐大春!”
角落的某桌边,两个平平无奇的汉子悄悄对了个眼神,随即若无其事的喝完杯中酒,结了帐出了门去。
在来到僻静之处后,其中一人低声道:“徐大春乃大武皇帝驾前第一近卫,既是他传出的风声,看来大汗的妙计成了。”
另一人也难言兴奋之色:“速速出关,禀报大汗。”